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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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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安杏不敢耽搁,转身回屋去了床榻边,正要唤上一声,幔帐内沈烟冉先开了口,“是谁?”

“小姐醒了。”安杏上前替她勾起了帷帐,答道,“老爷身边的阿六,说要小姐带将军去一趟老屋,取几味驱毒的药材,替将军再仔细瞧瞧蛇毒。”

沈烟冉一脸意外。

离开百花谷那日,毒都清完了,如今都过了大半个月了,怎还又发了?

沈烟冉赶紧起了身,穿好衣裳,安杏又取了一件斗篷过来,“今儿天冷,小姐出去可别冻着了。”

中秋一过,眼下的天气一日比一日凉,沈烟冉一脚踏出门槛,险些被迎面一股风吹得哽了气,“人在哪儿?”

“小姐先去马车上候着,奴婢去西苑瞧瞧。”

从昨儿江家的人上府后,府上就比往日热闹,安杏从竹苑出来,上了长廊,经过院堂平儿供人晒太阳的假山石旁,远远听到了几句说话声。

“隔日不如撞日,咱今儿就见了如何?”

声音是张家夫人。

安杏疑惑地朝里望了一眼,见对面走来了一丫鬟,随口问了一声,“里头可是张家夫人?”

那丫鬟笑着点头,“听说宁家公子这回跟着江将军一块来了芙蓉城,张夫人昨儿得了信,今日一早便过来了,正拧着三姑娘说好话呢”

往日府上两位姑娘的亲事,迟迟没有着落。

谁知,这一来,两门亲事竟都来了。

安杏听那丫鬟说完,匆匆别过,忙地去了西苑客房,里头已经没了人,打扫院子的小厮道,“将军刚出去了。”

安杏又折回去,去了门口。

府门前,管家刚目送着马车回了巷子,回头看到安杏,笑着道,“小姐留了话,姑娘就留在府上,那竹苗子,我家倒是种了一些,待会儿我回去拿给姑娘”

沈烟冉出来时,江晖成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不在战场上,也不用再穿铠甲,简单的一身深蓝衫袍,腰间配了一块刻着江家族徽的玉佩,立在门口,哪里还像个将军。

活脱脱地就一白脸富贵公子哥儿。

听到脚步声,江晖成回头,唇角一弯,一张脸同专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没甚区别,“有劳沈大夫。”

沈烟冉:

风吹得她头上的斗篷帽儿屡屡往后仰,沈烟冉别开头,忙地去扶。

江晖成上前两步立在她跟前,身板子替她挡住了风口,伸手不轻不重地握住了她的胳膊,往前带了两步,掀开车帘,“先上去。”

沈烟冉觉得自个儿大抵是被他提上去的。

刚坐稳,马车又是一沉,江晖成跟着钻了进来,车帘子在他身后一落,空间瞬间狭小了起来。

沈烟冉屁股移了移,尽量让自个儿放松,回头大大方方地望了过去,“将军的毒,在百花谷就已经除完了,怎地复发了?”

江晖成坐在了她身旁,却并没有行君子之道,挨得很近,再一低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离她只差了半个巴掌,“你是大夫,你再瞧瞧?”

沈烟冉:

沈烟冉想扭头去看他肩膀,扭了一半,发觉不动还好,一动挨得更近了。

沈烟冉又将头转了回去。

能说话能走路,脸色还挺好,当也没什么大事。

“将军住得可还习惯?”沈烟冉身子一仰,屁股又往边上挪了挪,想起昨儿将他一人丢在了院子里,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虽没去过长安,不知道江家长什么样的,一定比沈家的院子要好上许多。

“挺好。”似乎离开了战场,江晖成身上的那股煞气也跟着一并消失了一般,声音低沉而温润,“你二哥可比你高出许多,你也编得出来,什么常年研药,骨头缝里侵入了药气,十二岁之后个儿就没往上涨了,你放肆忽悠我,亏得我还信了你。”

话音落下,还有一道轻轻的笑声。

沈烟冉心口一跳,转过头,笑意还在他脸上挂着,深邃的眸子,却有一道她不太明白的宠溺。

他莫不是当真中了毒

沈烟冉愣了神。

“怎么了?”

沈烟冉蓦地回过头,强迫自个儿清醒些,“多谢将军不责之恩,我沈家实属没了法子,大哥在床上躺着,二哥要议亲,只得我上”

沈烟冉说完,又替自个儿辩解道,“我医术也还行,没耽搁救治吧?”

“不必介怀,没怪罪你。”

沈烟冉:

相较于之前还嫌弃她长得矮小的大将军,如今这位江家的二公子,也太好说话了些,从昨儿见到江晖成,沈烟冉实则就有一种脚踩在云端,不太真实的感觉。

若不是鼻子眼睛都一样,她都怀疑是不是同一个人。

沈烟冉想了想,还是打算问问,心头踏实些,“将军,怎会来同我提亲”

问完,又觉不妥,哪有人如此问人家的,不待江晖成答,沈烟冉又道,“就是,将军,怎么看上我”

问什么呢,还不如不问。

沈烟冉一咬牙,再次换了个问题,“将军在军营是何时认出我的?”

“坑里。”江晖成倒是实实在在地说了实话,没有半句谎言,“我见你胸膛鼓鼓的,好奇之下,摸,过。”

沈烟冉:

老爷。

沈烟冉内心一瞬震得稀碎,几乎是一瞬,转过头惊愕地盯着江晖成,张嘴吐出了个,“你”字,迟迟没有下文。

对着这么一张脸,她实在是骂不出一句无耻。

“我道歉,本以为你是男儿,但你说过你不是断袖,为了确保自己的取向,我不得不确认,我承认,在军营时,我已经对你生了”

话还没说完,江晖成的嘴便被一个巴掌堵上了。

“你别说话。”沈烟冉咬牙,努力克制住掌心那股热量带来的心悸,讨饶地道,“我最近心口老疼,我怕我受不了。”

良久,江晖成点了点头。

沈烟冉一瞬撤了手,转过身子掀开了身旁的车帘,由着那冷风吹着发烫的脸。

这大抵是她遇到过的最热的一个深秋。

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才到沈家老屋。

老屋是沈家十几年前住过的宅子,自从搬到了新院后,这处宅子便成了沈老爷的药房,专门供他捣腾汤药。

沈家铺子收来的药材没地儿放,也是囤在了此处。

院子里的只有一个管家,院子虽冷清,倒也打扫得干净,沈烟冉的马车一到,管家便迎了上来,“老爷都吩咐好了,说小姐今儿要带贵客过来,天气有些冷,我给小姐烧了几个火石子,待会儿好引炭。”

沈烟冉笑着道了一声谢谢,抬脚上了两个台阶,见身后没有动静,这才回过头。

江晖成立在马车旁,脚步没动,抬眼盯着老屋前的那一块牌匾,似是被风凉到了一般,一张脸突地变得苍白。

回沈家送完丧回来的当日,他一脚踏出去,并未及时离开,身后沈烟冉说的话,他实则都听到了。

“将军后悔了吗?”

“你当也不会说出‘后悔’二字,可我后悔了,若一早知道将军是因为当初的那份救命之恩,不得不娶我,与其熬到如今,你我各自都备受着煎熬,我也断然不会去救你”

“我原本是父亲的希望,可如今他死了,也没见到任何希望。”

“我该听父亲的话,江晖成,我后悔了,后悔当初带你去了沈家老屋,后悔救了你”

槐明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再回到书房,里头一张床榻,空荡荡的。

阔别的两年里,她给他寄了很多书信,虽未回过,他都一一看了,“要下雪了,将军注意保暖,沼姐儿很好,将军放心。”

“沼姐儿会说话了,今儿唤了一声父亲。”

“沼姐儿说想父亲了,等将军回来。”

撤军当日,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半个月的路程,他只用了七日便回到了长安。

知道沈家老爷过世,又连日赶去了沈家。

见他的是沈夫人:“你就不用进去了,我沈家门户小,请不起你这尊大佛,老爷子临死之前也许下了遗愿,不让你祭拜,你回吧”

从沈家回来的那日,他让槐明收起了书房的褥子,“今儿起,书房不用铺床了。”

槐明听了吩咐,一早就撤走了。

但到底还是白折腾了。

槐明立了很久,才轻声道,“将军,落雪了,早些歇息,奴才再给您铺上褥子”

凉风带着刀子一般,从面上而过,江晖成垂在身侧的手指,猛地一缩,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匾牌,同那日一样,眸子深处早就藏了一抹恐慌。

沈烟冉回头看着他,见其神色不对,愣了愣,“将军怎么了?”

江晖成缓缓地收回目光,眼里的深沉一闪而过,面色也一瞬恢复如常,“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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