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与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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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濯进入幽冥界的时候, 除了带着许莫白传送来的小狗,还带着何家的炼器之法。

他可没忘记,东西是需要自己炼制的。

虽然从没炼制过什么,但身为何家人,从小也不是没接触过这些东西。

甚至在和母亲相处的那一段短暂时间里,他也被要求着学习很多东西。其中当然包括何家本就擅长的炼器一道。

只是自他展现天赋、同时使用何穆两家的血脉能力被捧为至宝之后,因着他本身就不喜欢学习, 也就没人再会让去学习炼器。

搁置了那么久的东西,他也需要再次拾起来了。

幸好何元纬已经把炼制需要的手法也写的很详细,他只需要稍加练习, 然后照着做就是。

只是他也没想到,幽冥界一行,根本没给他看那些东西一眼的时间。

刚进入,就被密密麻麻的妖魔包围。

他落地的瞬间, 宠物狗就不知钻去了哪里,四面八方的妖魔, 如同饿狼扑食一般,向他扑来……

言朔青不知道何子濯是去干什么的,只觉得这次的告别比起之前的有些不同。

明明何子濯还是很温柔的亲吻了他的额头。告诉他马上回来。

但他就是不知为何的,心里非常不安。

好像即将失去什么一样的沉重感。

但即便是这么担心的时候, 对他影响越来越严重的睡意依旧袭来了,眼皮沉重到难以抬起。

言朔青咬紧牙关,使劲掐着自己手上的肉。

至少,这次他想等何子濯回来。

早就辨识不了味道的舌头感受到一点湿意, 他也没在意自己的口水突然变多,只是很随意的咽下。

手中一片黏糊,能感受到些许疼痛。

他低头,也看不见是否已经掐出了血。

但他就是需要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还不够……还不够啊。

他手上的力气逐渐加大。

“担心他吗。”薛明衍第二次出现在这个房间里,慢慢拿开他已经算是在自残的那只手。

言朔青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手被人用巧劲分开的时候,他只有一瞬觉得是何子濯。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不是。

气息完全不同。

即使他已经用不了灵力,却能准确辨识出属于何子濯的气息。

这个人不是何子濯,却能来到这里。

敌人?如果真的是敌人,应该马上攻击,而不是先将他的手分开。

那么……

即使脑子的运转速度也受到了压制,他也很快想到了一个可能。

“万妖城……妖王?”

薛明衍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眼神慢慢柔和下来。

“恩。”

他知道言朔青现在应当是听不见他的声音的。但他还是慢慢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如同老友叙旧一般的开始说话。

“他明明没跟你说要去哪儿,是有心灵感应吗?”

“这种东西,应当是不存在的才对。”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失去了痛觉的刺激,言朔青变得更加昏昏欲睡起来,在差点就要闭眼的时候,又蓦然间惊醒了一点,马上想伸手掐自己。

“诶。”薛明衍在发现他有这个意向之前就阻止了他,“别再伤害自己的身体。”

“何子濯拼命想保护的东西,你这么轻易就想毁掉吗。”

说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了药和绷带,开始慢慢给他包扎起之前已经掐出血肉的伤口。

期间只要言朔青有任何想自残的动作,他就会立刻阻止。

“这么想清醒着等他回来的话,就用自己的意志反抗吧。”

他说的很慢,却带着点不可违抗的意味。

虽然唯一的听众根本听不见他讲的任何一句话。

言朔青被阻止了那么多次,也搞不清这个人是想做什么了。

想让他就这么睡过去然后做什么吗?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薛明衍慢慢打好绷带的最后一个结。

再抬头看言朔青。

虽然头已经一点一点的了,至少还是清醒着的。

这很好。

他伸手摸了摸言朔青的脸。

这种情况,多像啊。

何家大概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他们的本家天才,总能被半妖喜欢,也总是喜欢上半妖。

当年的何元纬,现如今的何子濯,都深陷不出。

唯一的例外,应当就是那个人了吧。

十年前那一句“等我。”自己到底等了多久呢?从希望到绝望,不断的破坏自己的身体。

从研究所跑出来的时候,他连自己的样子都认不出来。

当时那个全身溃烂的自己,他该是要永远记得的。

只是近些年,却有些记不清了。

确实,再刻苦铭心的恨意,都是会被时间消磨的。

后来他想的最多的,竟是那个人在背叛他、攻击他、欺骗他、对他说等他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

被锁妖链穿过时就该遗忘的那些与何铭寅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却开始频繁的在梦中出现。

所以在时隔那么多年再次收到他信息的时候,他不知自己是怀着什么感情,绕着整个万妖城转了好几圈,回到城堡才算冷静下来,点开那条短信。

竟然是让他帮助两个小辈的。

薛明衍不知道何铭寅是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帮忙的。但在听暗老收罗来的有关那两个人的事情后,他确实没有任何犹豫的,就选择了帮助他们。

他们两人的事情跟他与何铭寅的事情其实并不像。除了都是人与半妖,可以说是完全不同了。

言朔青是一直知道自己身份的,而同样是何家的天才后辈,何子濯在知道真相之后,也做了跟何铭寅完全不同的选择。

他知道自己不该乱想什么,但心中的羡慕骗还是不过自己。

他确实是羡慕的,羡慕言朔青能遇到何子濯,羡慕属于言朔青的何子濯做了那样的选择。

“撑过去吧。”他轻声说话的同时,指尖附上了米黄色的微弱光亮,慢慢点上了言朔青的眉心,“等他回来。”

同一时间,何家主楼天台上,何铭寅灌下身边一瓶又一瓶的酒。等何承巽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

“盟主。”

何承巽在他身边坐下。

“他已经在幽冥界了。”何铭寅姿势不变,只随意的撇了他一眼,“不把他抓回来吗。”

“不了。”何承巽摇头,万年僵拙的嘴角往上翘了翘,拿了何铭寅身边只剩下半瓶的酒也一灌而下,“怎么管的了。”

既然是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旁人怎么也是拉不回来的了。何子濯是他的儿子,他对他也足够了解。

“你也变了很多啊。”何铭寅扯出一个笑容,“没那么古板了嘛。”

“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何承巽眼中的星光明明灭灭,“又有谁能不变。”

“铭寅。”他突然转过头,凝视着何铭寅比起以前消瘦了太多的侧脸,“你也是。”

“是吗?”何铭寅笑起来的时候,隐约还能看出当年双核迷尽万千少女的绝世风采来,“许是害了太多年的相思病。”

“抱歉。”何承巽突然说的极其郑重。

“你又有什么好道歉的。莫名其妙。”何铭寅的笑都虚幻的仿佛随时会融入夜空中,“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太瞻前顾后了些。”

事到如今,他已经说的风轻云淡。

但何承巽心里是知道的,何铭寅的遗憾与后悔。

在想起来相当遥远的,那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人与妖还在敌对阶段的当时。可以说是人类精神支柱的存在,出手保住一只半妖的那种压力。绝对不是现在能比拟的。

而现在这个时代,也是何铭寅一步一步,用自己的力量走出来的。

他的选择与努力,替后辈拓宽了不知道多少的生存空间。

没人能理解那个时候他所承受的痛苦。可以说是相当轻松就做出了选择的何子濯也不能。

“如果他们平安归来。”何承巽语气坚定,“一定,一定能……”

“有情人终成眷属?”何铭寅帮他说出了后面的话,说完后还兀自笑了下,“那真是再好不过。”

“到那时。”何承巽道,“那你也是时候,去见他了吧。”

“怎么见?”何铭寅眼神迷茫的如同一个看不见终点的旅人,“他不想见我的。”

“去告诉他啊。”何承巽大概是酒劲上来了,突然加大音量,“告诉他,在他痛苦的时候,你同样痛苦,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你也是一刻不停的……”

何铭寅突然打断他:“比起他承受的,我实在算不了什么。”

何承巽突然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你做了什么承受了什么,他不知道,你自己还记不得了不成?!”

“记不得了。”何铭寅眼神骤然冷下来,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回去吧。你醉了。”

“我才没醉。”实际上何承巽的眼睛确实是比清醒时还明亮些许,“醉的,是你们。明明这么……明明……哈哈哈哈哈。”

“子濯给言朔青种下的灵印,是你抹除的?”

“你脖子上曾经有过的灵印,是何子濯种下的?”

同一时间,两个地点,何铭寅和薛明衍同时问身前的人。

何承巽坦然点头承认。

不知道薛明衍做了什么,重新听见声音的言朔青也同样点头。

“怎么会呢。”薛明衍抚上那块已经没有任何灵力的地方,仿佛看到了之前灵力还存在时候的样子,“知道那灵力有什么作用吗?”

言朔青呆呆摇头。

“何家的专属灵印,能准确测出灵印对象对施术人有无恶念。”

当年,他也被种下过一模一样的灵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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