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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伯爵的天马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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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族长打起了哈欠,查尔斯趴在了桌案上,礼钺拉着琳娜两人靠在不起眼的角落轻言细语,唯有劳拉眼睛放光地继续观看乔赛尔子爵和埃里克伯爵面红脖子粗,口水四溅地争论,时不时优雅地扯动对面衣领。不过由于衣领被优雅的次数太多,两人的领口都已经乱成了一团,再加上两人的黑圆圈、激动的动作神态和大声嚷嚷,也许可以避开优雅这个高大上的词语,大家来谈一谈不要深夜扰民的素质问题。

查尔斯伯爵梦见无数的绿旗骑士从南方奔驰而来,铁蹄与大地的交响愈来愈近,将他猛然惊醒,结果睁开迷蒙的双眼,只见埃里克正端起一盘杯子挨个气哄哄地边骂边摔在了乔赛尔的脚边,只不过精神疲惫使得他的准头大为下降,查尔斯看见了自己脚边的满地瓷渣。

哦我的老天啊!这该多少钱....不...呃.....他们怎么还在吵!就没想要劝阻他们的吗?查尔斯扫视了一下,骨座上是无数的呼噜声,一对恋人在角落甜言蜜语,时不时还发出轻笑,唯独自家女儿.....不,自家女儿嚼着干果....看得兴起。帐篷外已经是第二个黑夜,野蛮人们完成了战后的埋葬与祭祀,开始了大战胜利的庆典,只要掀开大帐出入口垂下的厚帘,便是一阵..........

“呼啦啦....呼啦啦..嘿!嘿!....呼啦啦....呼啦啦..嘿!嘿!.....”

身材壮硕,有男有女的野蛮人战士们围着直达天际的篝火狂热地舞蹈,篝火四周还挂着大块大块的肉片,在流出的油脂跳动声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查尔斯顿时明白了一个道理,至少有四种人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并且能够忘掉自己的处境,睡觉的人,吵架的人,恋爱的人,还有看热闹的,一种莫名的哲学顿时在他的心头如烟雾般缭绕而起,也许这四种人可以代表世间的四种大事,休憩、战争、爱情、乐趣。

如振翅的鸟停在林中,旅者抵达绿洲,老人阖上双眼。休憩者不可催促。

如妻子投下毒药,兄弟间渐生口角,国王们掀起战火。疯狂者不可阻挡。

如出海时嬉闹追逐,朝霞时怦然心动,黄昏时炙热交缠。痴醉者不可呼醒。

如弹弓射鸟毁翅,笼中观兽起舞,举火化城为炬。枯燥者不可揣摩。

人生还能找到除此以外的人?还能找到除此以外的事吗?白天兴起战争,晚上进行休憩,孤独时陷入爱情,乏味时追逐乐趣......一切如同固定的钟摆,就像钟摆上固定的时间。神明既然安排好了一切,又让人们自己做些什么?

查尔斯陷入了沉默。伯爵头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夜空。

....................

“什么!”,“什....么...”,理查德跌倒在王座之上,手指哆嗦地指着信使,“你...你..再说一遍....”

身为信使的小贵族哭丧着脸,“陛下!大败啊陛下!北境人和野蛮人如同深渊的恶魔一般源源不断地扑来,还有那可怕狰狞的巨兽,鹰狮联军一天便被击溃,领军的阿曼达侯爵亦被乔赛尔的儿子斩了头颅。”

“玛修,我的儿子玛修呢?他没有尝试重整军队吗?”,理查德抬起充满微渺希望的眼神。

“不!陛下,您想象不到,鹰狮联军聚集起了五十万人,五十万人啊,那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洪流!只留下了遍布平原的尸骸,血流在泥地里聚成了猩红的溪流和湖泊!到处是惨叫和哀嚎,到处是那些面色冷酷狰狞,追杀的敌人,我想四殿下再英勇也难以将他们战胜,他们实在是太可怕了!”,小贵族哭了起来,回忆战斗的场景让他如同重温噩梦,甚至要再次失禁。

“五十万人......竟然有五十万人...”,理查德震惊地喃喃道,“鹰狮联军为何会败?”,他的面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联军战败的消息想必第二日就会传到条顿的各个角落,赎金?他哪有那么多金钱,去赎回五十万人?他甚至希望这五十万人都死在战场上,不让人发现条顿国库里已经拿不出钱来的窘境。亚特兰特人,他只恨亚特兰特人,那疯狂的进攻拖垮了条顿的国力,让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不知道北境和野蛮人的军队何时会再次南下,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萨姆大公能够抵抗亚特兰特人到何时,如此苍白无力的局势,让他的心底一片茫然,甚至升不起挣扎和反抗的念头,灯火通明的王宫在他眼里是如此的灰暗,甚至夹杂上了一丝血色,他的首席大臣塞缪尔早就接到消息,辞职回去和他的侄子争夺阿曼达家族的家主之位,整个王国内阁一片混乱,大臣们都缩在家消化战败的消息,没有人愿意来陪一陪他这个年老的国王。

雨点打着窗户就像敌人铁蹄踏在大地上的声响,令他心中慌乱。

和谈吧!只有和谈了!

“将尤...我的女儿..尤朵拉嫁给亚特兰特国王,将南境一省之地割让给亚特兰特,再问问乔赛尔他们,问问野蛮人他们,想要什么吧。”,理查德将脸埋在了叠在膝上的手臂上,声音有些沙哑,更有些迟暮的绝望,背叛亲人的痛苦是如此地煎熬着他的心灵,无时不刻,他就这样毁了他女儿的人生,割让了他弟弟一半的领地。他甚至知道萨姆会是什么反应,也许会有不可置信,但更多的应该是悲伤和愤怒,可自己的小女儿呢?

尤朵拉正转着圈试穿着缀满宝石的瑰丽衣裙,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她如白玫瑰一般的肌肤闪亮,她碧蓝的笑眸里仿若盛满了星辰,璀璨得让人都移不开眼睛,她当之无愧是条顿王冠上最夺目的明珠,这个贵族少女,王室少女在她父母的疼爱之下无忧无虑地长大,是真正的城堡之中的公主。

她的朋友们簇拥着她朝着花园走去,谈论远处发生的战争,在贵族少女们的想象中战争是英俊的骑士有礼仪地为荣誉交战,她们的心上人从战场上归来时也如此向她们吹嘘,没人给她们揭开现实残酷的面纱。在满是谎言的世界,人总得相信点什么,才能夯实生活的地基。

“你听说了吗?尤朵拉。”,莫妮卡有些忧虑地说道,“鹰狮联军战败了。”

“不,父亲和母亲什么都没给我说,我想应该不是很严重吧。”,公主眨了眨眼睛,想了想道,“那些野蛮人到底想要什么,北境的贵族们为什么背叛了王国呢?难道条顿的人们不才是他们的同胞吗?”

“也许有些事情我们不知道。”,茱娅轻轻说道,“但无非是为了领地,就算是前些年,赫尔森和斯坦利家族不就起了纷争么,最后还不是在陛下的调解下以联姻的方式化解了矛盾。”

“联姻。”,提到这个词,少女们都有些沉默,这是必定属于她们的结局,比起战场是男人们的归宿,贵族间的联姻更像是女人们的葬礼。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男子,谁也不知道将会迎来什么样的夜晚,但肯定不是小说上所写的那样。更糟糕的是,就像是赫尔森当年那个明媚的少女突然从王都的舞会中被哭哭啼啼地拉出去,丢入了送往斯坦利家族的马车,那些追逐她的优秀而英俊的青年们都沉默地看着马车远去,没有一人上前阻拦。

她们羡慕着平民可以自由追求的爱情,而平民则羡慕着她们不用担心温饱。更滑稽的是,如果她们企图和爱人一同远走高飞,也会陷入生活的窘迫,让曾经美好的爱情变了滋味。好像十六岁的成年礼是一道坎,一道最阴暗的坎,迈过去后她们失去了美好的童贞与纯真,变成了愉快玩弄着男人们,享受着奢侈生活的贵妇,就像她们母亲一样,教会那些小领主和偏远亲戚送来家里的,跟从自己孩子们作为骑士随从的少年们一夜长大。

令人作呕。

每当她们在父亲外出的夜晚听见城堡内放肆的叫喊,那道蒙在贵族生活上的华丽面纱上都转眼钻满了蛆虫。如果生活便是这样,如果人们便是这样,如果欲望便是这样,为什么要描绘骑士对荣誉的追求,为什么要描绘沉浸在爱人臂弯的少女,为什么要描绘那富丽堂皇,恍若优雅的舞会?如果这世上充满血,这世上充满挣扎,这世上难见美好,为什么在年幼时给她们灌输纯真和光明?就像是在海边搭起精致而美丽的沙堡,坐视她注定要被海水淹没。

理查德陛下,国王颤巍巍而畏缩地走进了花园,注视着她抬起的,因见到他而明亮和欣喜的双眼。他的膝盖再也承受不了任何重量,一下子跪在地上,痛苦而绝望的泪水涌出眼眶。

“哦,尤朵拉,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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