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王鹏苏盛玉 > 重归四支队

我的书架

重归四支队

『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大约一个月后的一天,周蒙王鹏接到通知到高松坡旅部参加会议。旅部戒备森严,每个进入会场的人都必须交出武器由警卫连保管。高松坡身边坐着个瘦高个,是秦启荣的参谋长,姓曲。他是代表秦启荣出席会议。会议议题只有一个,全旅要投降日本人,加入皇协军。当然曲参谋长没有用投降一词,他说:“救国的方式可以有多种,曲线救国是最难的。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就是藏在敌人身边的国军火种。你们要学宋朝的王佐,身在金营,心在大宋;你们要做三国的徐庶,身在曹营心在汉。你们名义上是日本的皇协军,但实际上你们是党国的曲线救国军。日本人早晚要失败,要退出中国,最终的威胁不是日本人,而是八路。八路的发展已经对党国构成了极大威胁,日本人投降时,他们占领的地盘是完整地回到国军手里,还是被八路巧取豪夺了去,你们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你们与正面战场的国军一样,都是抗日救国的中坚。你们编入曲线救国军,职务都要提升一级,吃穿住行都要比现在好上百倍。这些都是和日本人协商好的。”

大部分人都高兴,只有一个姓董的营长当面提出来,他不能当汉奸,他的父亲就是被日本人杀死的。

高松坡早有防备,说:“那你也去陪你老爹吧。”一挥手,卫兵进来,把董营长拉出去,砰的传来一声枪响。

高松坡黑着脸说:“我最恨的就是不遵军令的人。你们谁还学董营长,现在提出来不晚。”

无人敢应声。

日军一个少佐亲自到高松坡旅宣布收编方案。日本人对他们并不能完全放心,要他们分散到济南、章丘、张店、博山等地。周蒙他们团要到博山受降,改编为矿区警备大队。下午五点多,在博莱边境的源泉镇宿营。王鹏找到周蒙说:“大哥,那天在会上没法说,说就死路一条。我这个人吧,不抗日行,做个平头老百姓也成,可是要去当汉奸,帮着日本人打中国人,这事我干不了。如今你的伤好利索了,我得想办法走。”

周蒙知道留不下他,说:“兄弟,你走吧,咱弟兄们不能全做了汉奸。你去那边,一定想办法找到苏盛玉,别人的队伍你千万别投。”

周蒙拿出一把大洋拍到王鹏手里,说:“这是我从军饷里挤出来的,就这么多,你带上。那边纪律严,手头钱不方便。”王鹏要推辞,周蒙只是紧紧攥攥他的手。王鹏知道再辞也是多余。

高松坡的小舅子王连仲带着二十多个人,还有两个日本人同行,名为向导,实为监督。周蒙当着王连仲的面,对王鹏说:“王鹏,我没烟抽了,你去镇上看看买几包烟来,别忘了也给王副官买几包。”王连仲很高兴,说:“快去快回。”王鹏说:“让小六子陪我去,两个人有个照应。”王连仲说:“多带个人好,这年头,哪里也不太平。”又打发他手下两个人一起去。

镇上杂货铺还没关门,四个人买上烟,全是王鹏出的钱,王鹏很大方,给那两个人一人买了两盒,两个人很高兴,直夸王营长够兄弟。往回走了一段,王鹏突然说:“六子,我的枪呢?坏了,忘在杂货铺了,快去给我找回来。”六子飞跑着回去,王鹏说:“这小子我不放心,你们两位稍等,我得亲自去找,别让掌柜窝起来了。”

王鹏喊着“六子”追了上去。六子正在杂货铺和老板交涉,王鹏一把拉住他说:“枪找到了,快走。”

出了门拉着他一路向西,六子明白这是要逃走,说:“咱们要投八路去?”

王鹏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两人只管向西跑,很快钻进山里。那天是十五,月亮很好,借着月光一直向着西南方向走下去,走了整整一宿。过了十几村子天才亮了,他们向一个早起拾粪的老头打听去到莱芜的吉山还有多少路。老头说那还远着呢,往正西走,还有十五六里路。

王鹏走到一个叫青杨行的村,正立集,有唱戏的,卖小吃的。两个人在一个豆腐摊上吃了韭花热豆腐和火烧,又买上十几个火烧带在身上。

他们一路打听吉山村怎么走,独立营在那里驻扎。结果后来有几个人不远不近地跟了他一段,在一个村口突然扑上来把他们绑住了,那几个人正是独立营的,以为王鹏是鬼子汉奸派来的奸细。王鹏放了心,说你们把我交给独立营苏盛玉吧,我正要找他。那三个人说:你想的不孬,你想探出营部驻哪,我们还没那么笨。推推搡搡把王鹏押到一个村里,去找排长来审讯。那个排长一来,王鹏就放了心,上回雪莲带他去找苏盛玉,见过这个秦排长。秦排长说误会误会,我们刚开了会,要求提高警惕严防奸细打探消息,第一个战果就把你给逮来了。

王鹏要求跟着苏盛玉干,秦排长说:“刘指导员他们带着营部去莱东了,那里的区队刚成立,要求过去盯一段。”

王鹏说:“咳,我就是从莱东过来的,要早知道,我直接去不就省事了。”

秦排长劝他先留在区中队,等苏盛玉回来了再找他也不迟。王鹏执意要去苏盛玉的营部,秦排长无奈,只好安排人第二天一早送王鹏去莱东。

苏盛玉就驻在莱东常庄区南文字村。两个人见了面都很高兴,王鹏仿佛攒了一肚子的话都要在今天说出来。苏盛玉那时正在搞一个特训班,下午搞队列操练,原定的教员突然病了,苏盛玉就让王鹏顶上去。

王鹏说:“我行吗?”

苏盛玉:“说怎么不行?你们不是搞过好几次整训吗?”

王鹏说:“那可都是别动队的把式。”

苏盛玉说:“管他谁的,管用就行。”

王鹏就去当教员,很卖力,一下午基本没有休息,把特训班那些小伙子累得个个精疲力竭。吃过晚饭,家近的回家睡觉,家远的就住在南文字村,苏盛玉亲自给他们上识字课。晚上王鹏被安排到苏盛玉住的那间屋子里。里面有口大锅,一盘小炕,堆满了杂物。两人挤在那盘小炕上,彼此贴得很紧,翻身都要小心。炕上烧过火,热乎乎的,两人并排趴在炕上拉呱。

王鹏回顾自己这些年来的曲曲折折,感慨万千。他心里一直有个疑惑,问:“贤才,你说国民党、共产党,都是中国人,有啥不一样,干嘛要这党那党。”

“不同的党,代表不同人群的利益。国民党代表的是封建官僚资本主义的利益,是压迫穷人的党。共产党是代表老百姓的利益的党,是为老百姓说话的。”苏盛玉尽量浅显的给王鹏解释。

“共产党为啥要代表穷人的利益,代表有钱人的利益有啥不好?”王鹏还是不能明白。

这个问题还真把苏盛玉憋住了,就像大人突然被孩子一个天真的问题问住一样,他考虑了一会儿才说:“国民党掌握着政权,他已经代表着有钱人的利益了,共产党想代表人家也不需要。正巧呢,这个社会没有人为穷人说话,所以共产党就站出来了。因为共产党为穷人说话,所以得到穷人的支持。”

“哦,是这么个意思。”王鹏还是不能完全明白,“你们家是莱城数得着的富户,算不上穷人,你为啥参加共产党,共产党不是穷人的党吗?”

“我家富不富,与我想不想为穷人说话是两回事,同样,家里富不富与加入不加入共产党又是两回事。比如四支队,有不少人原本就富家公子少爷,他们看不惯这个穷人受欺的社会,所以也参加共产党。”

“我在国民党的队伍干过,也在共产党的队伍干过,我发觉,国民党征粮来硬的时候多,共产党来软的时候多。原来弄不明白,照你的说法,共产党是代表穷人的,所以要讨好穷人,不能硬来。”

王鹏仰头看着房梁,集中精力想问题,想了一会儿说:“你看是不是这样,就好比咱小时候打架,国民党带着一帮有钱人,共产党带着一帮穷人。国民党有钱,但有钱人怕死,钱不能替你往前冲;共产党穷,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穷人敢拼命。所以,国民党和共产党要打架的话,国民党不一定能赢,共产党不一定能输。”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分析国共两党。”苏盛玉哈哈大笑,“不过现在来了日本鬼子,国共两个兄弟必须站到一起,共同对付这个敌人。就像兄弟两个,平时不和归不和,但受到外人欺负的时候,就要团结起来,两个拳头对外。”

“不过,现在这两个拳头自己打自己的时候还是不少。”

“那也没办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嘛。”

第二天王鹏一觉醒来,身边已经没了人,听见院子里唰唰响着扫帚扫地的声音。北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同志,你看,又让你起早了,快住手,我扫我扫。”那是房东大娘的声音。“同志”这词儿让王鹏感到有些新鲜,他们的队伍,老百姓都称老总。他要开始一种崭新的生活了。
site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