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鬼娃3

『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A县决定小镇西山作为旅游开发区,由小镇党委和政府具体实施。

西山处于川西平原西北部,属于龙门山脉的子系山。山不高但植被浓郁,树木密集,因湿度很大,因此常年浓雾不断。上千年来,西山给人一种美丽但不可人及的魔山,因此.山上无人居住也无路可走。要不是传说张献忠在山下修了一座宅子,恐怕至今在西山周围也无人烟。

西山被人们传为魔山的理由原于那山顶的三块巨石。又是传说,盘古在开天辟地后,发现西山顶上有三个巨魔张着血盆大口吸吮着天上的飞鸟。盘古想,天开了,有了阳光雨露,地辟了,有了万物生灵。天地融合,万物生长,生灵愉悦,人类无争无斗,世界多么美好!没想到在西山顶上竞有如此恶魔涂炭生灵,于是盘古从火星上取来三块巨石从天而降压在恶魔身上,至于那恶魔死还是没死却无从知晓。但西山周围的人总说那恶魔没死,不仅吃鸟还吃人。

传说归传说,但传说总给小镇人以现实,这就无从解释了。不是吗?远的不说,就从张献忠剿四川西山死了千多人连尸骨都没找到起,就人们知道的就有何丰从巨石摔死,何钦十二岁儿子被西山狼吃,韩雨的父亲韩光在老宅所谓自杀……

要说以上死亡都有前因后果的话,那一九八六年发生在西山老宅接连死亡的三条人命就十分蹊跷了。这三茬命案成了长期未破的悬案。命案悬着不打紧,但三条人命的阴魂却和过去的亡灵紧紧缠绕在一起,象幽灵一样在A县,在小镇,在小镇人民的头上盘旋。所以,A县小镇的一些人听说要搞西山旅游开发恰如惊弓之鸟!

小镇党政办公会在小镇第一会议室进行。吴奇中主持会议,他说:关于西山开发的问题扯了几年,现在县里指示要我们必须作个决断,今天我们就议议,给县里一个回话吧。大家一听又是西山的问题,有的人又老调重弹起来。党委委员老王说:我还是不赞成开发西山,理由还是那句话,西山是魔山,碰不得。吴奇中说:老王同志,你是党的干部,可不要信邪啊!老王说:正因为我是党的干部,就要为党和人民着想,尤其要为人民的生命着想。例席会议的西山村主任兰仝说:我赞成张委员的意见,西山不能碰,包括老宅在内一草一木都不能动。大家知道自从老宅有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死后,西山没人去,老宅无人住,西山老宅好不容易安静了十年没死一个人,要是现在去开发它,必定要惊动恶魔的子孙后代,下面的话,我不说大家也知道。又有一个党委成员说:西山老宅自何钦死后,他的儿子何波常出外漂泊,老宅无人住,整整安静了二三十年没死过人。唯独八六年说搞旅游开发,一些人在老宅住了几晚上才又死了两个人,后来开发停了,也就没死人了。我说这话的意思大家明白吗?西山和老宅不能动,不能住人!

参加会议的副镇长罗兵和李琼至今还没发言,罗兵一直在他的小本本上写着什么,而李琼却不断给韩雨递眼色。又一个例席会议的西山村副主任,把刁在嘴上的烟头取下来往地下一扔说:怪就怪当年张献忠那虾子,剿什么四川,修个锤子老宅,害得那一千多个人冤魂不散,弄得至今让人对西山弹什么,对弹夫时变。有个参会者立即纠正道:不是弹夫时变,是谈虎色变,亏你还是村副主任。那副主任一笑说:嘿嘿,我没说清楚。  这时,另一个与会者说:我赞成开发西山,我才不信西山有什么魔,要说魔,那就是?十年前杀害俩人的凶手。那案子不是还悬着吗?现在趁开发西山,把凶手抓获归案,且不是一举两得!兰仝立即对那人说:哎,你那意思,我不赞成开发西山,好象是我在窝藏杀人凶手似的,我是村主任,堂堂的国家一级,嗯最低一级干部,我会是那样的人吗?那人正要反驳被吴奇中制止了。

韩雨在会上如坐针毡,尽管李琼不断递眼色要他发言,他也假装无动于衷,心静面和,看不出一点紧张。但最后这个与会者的发言却使他浑身一颤,汗毛旋即立了起来。还是吴奇中及时解围说:我看大家也别争了,说凶手藏在西山是自己给自己找事,那凶手何波都死了好多年了,那来的凶手?我看三个镇长还没说话,就请他们说说吧。李琼首先说:我认为西山村的两个主任说的有一定道理,她看了眼韩雨,继续说:抛开西山有没有魔不说,就说小镇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上千年人们对西山的恐怖心理,我们不可能在一瞬间使它消失是吧?吴奇中问:你的意见是—李琼说:听韩镇长的。

罗兵放下手中的笔,轻声细雨地说:大家的意见我都很认真地记在这本上了,听起来好象都有点道理,但大家是不是忘了一点,我们在坐的都是***员,党的章程上哪有一条信魔信鬼的?不错,老佰姓有些是信,那是他们科学知识较为浅薄,我们对他们宣传解释不够的缘故,只要我们宣传到位,老佰姓会理解的。我的意见是赞成开发西山。罗兵的发言顿时引起与会者交头接耳。吴奇中说:韩镇长,你说呢。韩雨思忖一下说:我听书记的。

吴奇中心里明白,韩雨是反对开发西山的。西山开发自八六年停止后又说了很多年,县里也催过几次,小镇一直定不下来,就是小镇班子思想不统一,尤其韩雨和李琼一直投反对票。这次要不是县委书记亲自找吴奇中和韩雨谈话,韩雨自然也是反对的。吴奇中要还没发过言的党委委员也表个态。甲说:从改革富民拓宽富民渠道考虑,我赞成开发西山。乙说:我也赞成。吴奇中问那个西山村的副主任说:你刚才只说了弹夫色变,至于赞不赞成西山开发你还没说哩。那副主任又把刁在嘴上的烟头往地下一扔说:这几十年我学毛主席的话很多但都记不太清了,可有两个字我一直没忘那就是同意。与会者哄然大笑。

最后,吴奇中说:现在看来赞成开发西山的是多数,我吴奇中历来尊重大家的意见,大家说行就行,大家说不行就不行,这叫什么,民主集中!现在我讲三点:一,遵照县里决定,我们同意开发西山;二,按照县里指示并提名,成立小镇西山开发领导小组,由罗兵副镇长兼任组长;三,解放思想,破除迷信,大力宣传开发西山旅游业是富民强镇之举,号召全镇人民齐心协力,将西山打造成小镇乃至全县闻名的旅游胜地。散会。

在走出会议室后,韩雨叫住了罗兵说:我爱人请你中午在我家吃顿便饭,你看…罗兵见韩雨有些忐忑,便问:有什么事吗?他说:没啥事,就一顿便饭。自然,罗兵不知,韩雨是醉翁之意。

饭的确是便饭,一盘回锅肉,一盘鱼香肉丝,一盘从街上买的什邡板鸭,一碗蕃茄鸡蛋汤,两盘下酒的香肠和花生米,喝的酒也是一般的绵竹大曲。韩雨指着酒柜里的茅台和五粮液说:本想拿它招待你的,又怕有贿赂之嫌。所以喝这拾来元的绵竹大曲,你我都心不惊肉不跳。

韩小路风风火火地走进家门,见桌子上摆满了酒菜,兴奋地大声喊道:哎哟妈也,今天是啥日子,弄这么多好吃的?说着,就拈了块香肠放进嘴里,?信香拿着一把汤勺从厨房出来对她说:看你,有客人也不先打声招呼,一点都不礼貌。这时,韩小路才发现沙发上坐着罗兵,便说:啊,原来是罗副大镇长光临呀,失敬了。罗兵笑着说:你今天象变了个人似的,说话那么刻剥。她说:我刻剥吗?爸妈,你看这人不知好歹,弄这么多好吃的招待他,还说我刻剥,太没良心了吧。韩雨说:别贫嘴了,上桌吃饭。

小方桌一人一方,各就各位。当韩雨欲打开绵竹大曲时,被韩小路一手夺下,阴着脸说:这酒配他喝,他是什么人呀?信香见势头不对,忙说:丫头,对客人礼貌点,。韩小路放下那酒,从酒柜里取出五粮液说:起码得喝这个。大家这才笑起来。喝酒吃饭中,罗兵说:小路的实习单位已落实在县委党校,明天就可报至到。

韩雨两口子本想通过这顿饭解决女儿在县党校实习和她与罗兵耍朋友的问题,结果一样也没实现。韩小路明确表示:县委党校她不去,要去就去西山开发小组,这个罗兵当场答应。至于耍朋友,她说她不能夺人所爱。

今天天气晴明。韩小路亲切地挽着父亲韩雨的手走在小镇去西山的小路上。五月的天空显出柔和的蔚蓝,坎坷不平的小路上长满了牛羊最爱啃吃的丝毛小草,小路的两边,一片嫩黄的麦谷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天上小块的浓云投射下淡淡的影子在麦谷上悄悄移动。远处是一片灰蒙蒙雾尘尘比天低比地高的树林,那就是西山。眼看这景色,不禁使韩小路想起大作家屠格涅夫在他《猎人笔记》里对初夏光辉的描述。她慕然在心里问:韩小路,你是猎人吗?

在罗兵的张罗下,西山旅游开发领导小组今天正式办公,上午不到八点,成员们已全部到齐。

在办公室,组长罗兵分别对每个人做了介绍。罗兵首先指着一个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横溢的老人说:他叫袁一锋,这老头儿刚退休,没事儿干,闷得慌,看他身体还行,我就把他弄来了。大家尊重老人,一一向他握手微笑。罗兵又指着韩小路说:这是韩镇长的千金,哎,我可不是拍马屁呀,是她自己要来的。吴平说: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佰两吗?罗兵说:信不信由你。想了一下他又说:唉,要这么推理,我也是在拍吴书记的马屁喽,因为你也是他的千金呀!吴平说:我可不是爸要我来的,我是组织上安排来的。要我定的话,这破单位我才看不上哩!韩小路笑着问:唉吴平,你怎么也此地无银呀?吴平说:没有啊。韩小路说:还不承认,你看不上这单位,可你看上了这单位的人,是不?吴平的脸倏地红了,伸手就和韩小路哈哈哈地笑着扭打起来。罗兵立刻说:别逗了,开会。

这时,韩雨领着一个人走进办公室,对罗兵说:我和吴书记碰了个头,为了工作方便,兰仝同志到你们小组协助工作,?他是西山村的主任嘛。大家虽然感到迷惑,但也只好表示欢迎。

今天天气晴明。韩小路亲切地挽着父亲韩雨的手走在小镇去西山的小路上。五月的天空显出柔和的蔚蓝,坎坷不平的小路上长满了牛羊最爱啃吃的丝毛小草,小路的两边,一片嫩黄的麦谷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天上小块的浓云投射下淡淡的影子在麦谷上悄悄移动。远处是一片灰蒙蒙雾尘尘比天低比地高的树林,那就是西山。眼看这景色,不禁使韩小路想起大作家屠格涅夫在他《猎人笔记》里对初夏光辉的描述。她慕然在心里问:韩小路,你是猎人吗?

韩小路前段时间老不沾家,不是她有意回避父母,而是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梳理自己的情绪和思路。老宅的怪人对她的袭击和侮辱,使她吃惊不小;父亲韩雨突然出现的一击使她转危为安;蒙面的父亲被那怪人狠踢至伤父亲竟然放他走又让她迷惑不解;女儿遭坏人袭击差点丧命,他自已也身中重伤住院治疗,但他不报警反而签口不语。所有这一切让她怀疑父亲是否与何波案有关?如果老宅出现的那个怪人真是何波的话,那么父亲就是有意放走何波,让他逃脱法律的治裁。如果真是如此,那父亲韩雨就有重大的犯罪嫌疑。想到这里,她总是不寒而栗。

但她仅是一种推测,仅用推测定论往往让人走入误区。所以她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掏出她记载有何波案情的小本本,再仔细地看了一遍,除了看见有吴奇中、韩雨和李琼各有一份旁证材料外,再无别的地方涉及到韩雨。她有些欣慰,因为她一直认为,父亲韩雨是一个好人,他不可能干出超出法律规定的坏事来。但事实又让她提心吊胆。作为女儿,她有这个责任,在不违背工作原则的前提下和父亲好好谈谈,再从谈话中把握父亲内心的真伪。于是,她今天早上对韩雨说:爸,今天是星期日,天气这么好,我陪你出去走走好吗?韩雨一听,高兴地说:好!

一对云雀从山那边飞过来,从他们头上掠过落在旁边麦地的麦穗上,东张西望的啄着即将成熟的麦粒。韩小路指着那云雀说:爸,你看,那鸟在偷吃麦子哩!韩雨一听,不禁打了个寒颤?,稍顿,他才问:是吗,在哪里??韩小路对父亲这种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反感,她说:都飞了。爸,你刚才在想啥嘛?韩雨吱吱唔唔,但脸上给人一种想说又不想说的感觉。

是啊,这事他能说。

是啊,这事他能说吗?

这条小路,对韩雨来说太熟悉不过了,熟悉得他能闭上眼睛从小镇走到老宅。

要是时间能退回的话,宁可让它退到四十多年前一一

那个时候,母亲常牵着他的手从小镇家里出发,走过这条小路,趆过老宅前的那条小河,走向那虽然陈旧但还耀眼的老宅。可是母亲从不让他进老宅,就让他在外面玩。

每每这个时候,一个叫何波的男孩总是从老宅院子里跑出来,牵着他的手往小河边跑。韩雨记得,第一次那是一个夏天.天上阳光灿烂,何波把他带到小桥上,用手合成一个喇叭状放在小嘴上仰天拖着声音吼道:阿嗬阿嗬阿嗬,阿嗬阿嗬阿嗬!这样吼了三遍,有三个同样大小的女孩不知从什么地方就跑到他俩面前,一个小辫子气喘喘地用手袖抹者鼻涕,一个短头发用双手往上提着裤子,还有一个看着他俩笑而不语。多么天真活泼的小伙伴。

通过何波的简单介绍,那个小辫子女孩叫胡芳,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叫梁世容,那个笑而不语的叫信香。当时韩雨感到新奇,问何波:有姓香的吗?何波纠正说:不是信香,是信香。韩雨说:我问的就是姓香嘛!何波说:不给你扯了,你叫她信香就是了。韩雨迷茫地摇摇头。从此,他们五人就经常在小路上跑,在麦地里捉迷藏,在小桥上看太阳,在河边往河里扔石头。实在太热了,就下河摸魚捉蟹、打水仗,甚至五个人都把衣服脱得光光的在水里洗澡。

记得有一次,他们五人在河里洗澡时,韩雨发现何波的小眼睛老往信香,就是那个经常笑而不语、大眼睛、白皮肤、小嘴巴的女孩的下边看,看了一眼又往自己的下边看。就这样看了几个来回,何波把嘴贴在韩雨耳边悄声说:她们和我们不一样!韩雨问:啥子不一样?何波说:下边不一样!韩雨又问:那个下边?何波急了,说:不给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就这样,他们五个人就经常在一起玩耍,于是,老宅门前的小河,小河上的小桥,小桥下的河水以及河堤旁的那片丛林,就成了他们快乐的乐园。

不知不觉,韩小路和父亲韩雨走到了这座小桥,看见了桥头那片茂密的丛林。一群小鸟从丛林飞来,又从他们头上飞过。这时恰似QingRen的一男一女依偎着从林子里出来。韩小路一看象身子触到了电似的一颤,不禁松开了父亲的手。

那是十年前一个初春的一天,学校组织春游,韩小路和她的同学吴平与同学们一起来到河边扎塞玩耍。吃过自已弄的午饭,吴平就拽着她顺河边往上游走,边走边说着她们班上的男生谁又长得帅,谁又学习好,谁又在操场上跑得快……忽然,吴平指着不远处那丛林旁的一男一女说:小路,你看,那不是你爸吗?韩小路顺着吴平的手看去正是她父亲韩雨。此时,韩雨挽着一个长发女人正对着她俩走来。韩小路断定那女人绝对不是她妈,于是拖着吴平调头就跑,刚跑到桥头路口,就看见有几辆警察开的摩托车呼啸着警笛声向老宅开去。

十年后的今天,韩小路又来到这里,又看见了那片丛林,又发现一男一女从林边走来,怎不让她忆起当年难堪的一幕?

韩小路回过头来,见韩雨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心想,他也许也在回忆当年的那一幕,但此刻她不想去追究父亲的那一幕,只想知道那一幕以外的事情。

爸爸,你在想什么呢?韩小路问,见他低头不应又大声说:爸!韩雨一惊抬起头来问:你,你吼啥呀?韩小路说:想问你点事,看你失魂落泊的样子。韩雨说:问吧,啥子事哦?韩小路说:记得十年前,我们学校组织春游到这里,你猜,我看见了什么?韩雨又一惊,把脸一侧,说:猜不到。我又没在这,这里。韩小路一笑说:我看见好多警察的摩托车驶向老宅,那是怎么回事啊?

韩雨想了很久才说:哦,老宅里死了两个人。韩小路问:什么样的人啊?他说:是两个从省里来考查西山开发的人。她又问:是他杀还是自杀?他说:警察说是他杀。她还问:凶手抓住了吗?他又答:抓住了,后来又放了。她再问:那凶手是谁,为什么抓了又放了呢?他有些不耐烦了,说:你还有完没完?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警察。她严竣地说:你知道!见韩雨惊诧不己,便改口说:你当时是副镇长呀!算了,你不想说我还懒得问呢!她又挽着韩雨的胳膊说:走,我们到老宅看看去。

这下真把韩雨惹火了,他把女儿的手猛地搬开,怒目圆瞪,大声吼道:你到底想干啥?想死是吗?你看你这次回来,说是实习,可你做了些什么?头一天就往老宅跑,差点没命,人家罗兵好心联系了单位叫你去实习,你又不去,你妈想让你和罗兵耍朋友你又不干,今天你约我出来说是陪我散步,实际上象个警察查户口一样审我,现在你又提出去那老宅…我给你说过多少次,那老宅是凶宅,千万去不得,可你就是不听!气死我了。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韩小路冷冷地说:你说呢?韩雨一听不吱声了。他十分后悔,不该说最后一句话。

在我们继续追踪老宅悬案前,让我们先把小镇说一说。小镇不大也不小,不算它管辖的村组,面积不到一平方公里,但人口却接近两万。这是个人口多房子少,手工作坊多,现代工业少,赶场的人多,买商品的人少的贫困镇。要不是前年修了座四层楼的镇府办公楼,全镇见不到一座三层楼以上的建筑。老佰姓不用说,八成人仍住在青一色的红砖青瓦平房里。由于小镇处于两县交接处,尽管人穷镇贫,但每逢赶场日,街上总是拥挤不通。

今天阳历5月6号,农历四月初四,是小镇每逢农历一、四、七的赶场天。不到吃早饭的时光,坿近甚至很远的人们和小商小贩就陆绩象潮水一样涌进小镇。小镇逢场,不仅吸引了那些想卖东西、想买东西、既不想卖又不想买只是想来趁热闹的人们,也吸引了一些不知是好吃懒做还是真有说不清的穷困撩倒只能乞讨为生的流浪乞讨者。你看,在通往西山老宅路口的地上,就坐着一个乞丐。他戴着一顶破旧的草帽,衣衫烂缕,臉上脏得除了那双贼淄似的眼睛几乎分不清什么。他伸着一只似乎殘疾的腿,双手捧着一个缺了口的污垢集满了边沿的大斗碗向着过路的人要钱。不少人尤其那些打扮得自以为高贵的人,见了他便离他老远不削快步离去。除少数好心的太婆大爷和小孩子外,几乎少有人向他的大碗里扔钱。

74?凡是逢场天,小镇派出所的民警除了值班和出警的外,都被分配到小镇的各个角落巡視。虽然阶级斗争己基夲结束,改革开放以经快二十年,大面积大范围的敌我矛盾己不复存在,但坏人和不法分子还是有,他们经常以公开的、半公开的、甚至秘密的诸多形式和手段与社会和人民为敌,所以作为人民保护人民维持社会治安的人民警察自知责任重大。吴平来了,她从人丛中東瞧西望的走来。吴平不算漂亮的女人,皮肤不很白,眉毛也不细,眼睛也不大,鼻梁也不高,嘴巴也不小,普通的再普通不过了。象她这样的女人在小镇满目皆是。但是由于她身材高挑不瘦不胖再加穿上那身合体的警服,还是被没戴有色眼镜的男人们视为美女。

吴平巡逻到街头,看見那乞丐在向一个人要钱,那人不给,还说,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出现呌花子?吴平一看,也觉奇怪。她在小镇工作不说太长也有一年多,可从来没见过这乞丐。再说,经过几次清理遣送,至少有半年多在小镇没见乞丐沿街乞讨了,可今天……那乞丐见警察向他走来,便倏地收回似乎残废的腿,并伸手把破草帽的边沿往额头下拉。正在这时,一只手从背后猛地拍在她肩上,她吃惊地回过身去,惊喜地喊道:韩小路!哇,好美喔!

韩小路穿着合体的青蓝色秋装,浅黄色的高跟皮鞋,油黑的马尾巴上扎着一朵鲜颜的桃红发结,把本来就漂亮的她衬突得更加美丽。她问吴平道:都在开发小组上班了还在派出所干呀?吴平把韩小路拽到阶沿上背对那乞丐对她说:今天是星期日,又逢场,赶场的人特多,所长就把我给象拉夫一样拉来了,本来我是要和他去成都玩儿的。韩小路明知故问,道:哪个他哦?她说:还有哪个,罗兵呀!她又问:你们是怎么搞上的?她说:怎么搞上的,多难听啊!想听嘛,就让本姑娘给你细细道来。韩小路说:不影响你巡逻吧?她

说:不会,我眼睛神着哩。韩小路说:你就吹吧。

吴平说:刚来时,他还是小镇政府的办公室秘书,后来升为主任,再后来就当了副镇长。这前后不到一年,二十四岁的他就连升三级,在人口不到两万的小镇可算是一个很大的新闻。有的人对他刮目相看;有的人对他搖头摆脑;有的人对他点头哈腰;有的人对他远而敬之;有的人羡慕他,有的人鄙视他;有的人恨他,有的人喜欢他。不瞒你说,本姑娘就是喜欢他的人。为了不枉废对爱的付出,我曾经对他的背景作了求证,主要看他老不老实,尖不尖滑。

韩小路问:那你是怎么求证的?吴平说:我问他听说你爸是省公安厅的?他答是。

我又问,是带长的吗?他答是。我再问,是厅长吗?他答不是。我当时还真有些失落。我接着问,不带一个长字?他答带了。我忽然兴奋起来,又问,副厅长?他答是副堂长。見我有些迷惑,他便补充说,就是食堂副堂长,食堂你知道吗,就是吃飯的地方。我对他的答复半信半疑,但看他那说话的严肃劲,又增加了几分可信。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又对他产生了疑义。这个疑义不消除,我对他还是不算了解。

韩小路说:他都说了真话了,你还有什么疑义?吴平说:按现在官场的潜规则,他这样的背景是不会连升三级的。韩小路说:那你又怎么办,不理他?她说:错。我才不学项羽,我要宜将乘勇。于是我继续问:你下派到小镇是组织的决定?他说是,也不全是。我说怎么理解?他说,首先是我要求的,其次是组织研究的,最后是自己决定的。他见我低着头不再问了,便大声说:怎么不问了,继续问呀,你在大学的成绩好吗?你妈是省上的什么干部?你一年连升三级花了好多钱?你问呀!你不是派出所的吗,继绩问呀?!哎呀,搞得我脸红筋涨,要不是他哈哈大笑,我还真下不了台。

韩小路说:就这么搞上了?她说:反正我是搞上他了,哎呀,怎么我也说搞呢?她的脸刹地红了。

为转开话题,吴平问:你爸的伤好些了吗?我本想去你家看他的,可就是工作走不开。唉,要不晚上我去看看他?韩小路说:不用了,都出院好久了。吴平说:出院就好了,你爸呀不仅是个好镇长还是个好爸爸,不说别的就说那天晚上吧,都很晚很晚了还打电话问你在不在我家,我说不在,他可急死了!唉,那天晚上你到那儿去了?见韩小路没吭声,又问:你爸是不是那天晚上为了出去找你才摔伤的吧?韩小路说:可能是吧。吴平又问:你爸是咋个摔的?怎么会伤到那儿啊?

韩小路故作生气地打断说:你也太职业了吧?你才当几天警察呀?吴平故作笑态说:对不起呀,我问多了。她思忖一下,转过话题说:大美女,都快毕业了,有没有相好的?韩小路给她一个秀拳,说:又来了!

使吴平没注意的是,当她背着乞丐和韩小路摆条时,那乞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地上站起来旋即消失在人流中。当吴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去看时,她惊讶地说:唉,人呢?韩小路笑着问:啥子人啊?吴平说:那个要钱的乞丐呀!韩小路说:早走了。吴平问:啥子时候走的?韩小路朝她一笑说:你的眼睛不是挺神的吗,怎么也走神了呢?吴平说:他好象何波噢,特别那双眼睛,小时候对我印象特深。韩小路说:不可能,何波不是早死了吗?听说他的墓碑还好好的立在柏条河的下游哩!吴平说:难道我看花了眼?韩小路说:也许吧。

其实韩小路早就看出那乞丐有问题,她虽然在和吴平摆条,可她的注意力一直在他的身上。一个小时前,那个乞丐还在小镇的南街头乞讨,韩小路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他并没向她要钱,可一会儿,副镇长李琼路过的时候,他却端起大碗伸向她要钱。李琼好象无奈但又有些紧张,她看周围无熟人,便从身上摸出一把纸币放进他的碗里,又以很快的速度从碗里拿了一样什么东西捏在手里便走。这一幕被站在暗处观察的韩小路看了个清清楚楚。接着,那乞丐迅速站起来,把草帽往下一拉步入人群。韩小路在乞丐后面大约五十米左右紧紧跟着一直跟到西街口,于是碰见了吴平。本来就对乞丐有疑问的韩小路,经吴平这么一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星期一上班后,韩雨在办公室忐忑不安,一会儿坐,一会儿起,一会儿站,一会儿走;电话响了无数遍他不接,门口多人招呼他他不应,活象是热锅里的蚂蚁。

自从女儿韩小路独闯老宅惊动了何波后,他就预感到事情不妙。虽然那晚他在老宅放了他一码,但事情却被这一放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危险。他对何波太理解了,他是一个死了一次的人,以他现在的处境假死跟真死有什么两样?那他为什么要这样活着,难道就只为了向我韩雨报仇雪恨吗?昨晚,当他看了李琼带回来何波要约他见面的字条后,他几乎不安到极点。
site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