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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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阳光悄无声息地透过窗帘探进来,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闹铃喧闹,麦阳春不情不愿地哼唧两声,用枕头捂住耳朵。

闹钟还在响,江新桐困顿地睁开眼睛,第一次生出不愿意起床的心思,抱着怀里的人形抱枕蹭了蹭。麦阳春不耐烦地拱开他,咕哝说:“关掉啊……”

他的声音不同于平日里的清越,是睡懵的绵软和甜腻,江新桐感觉心里像是被猫爪柔情地挠了一下,亲了亲对方的脸蛋,迅速地按掉了闹铃,很快又抱着人陷入了沉睡。

香甜的梦刚拉开序幕,很快就被硬生生地打破。麦阳春彻底清醒,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没好气地说:“江新桐,你能不能关完?!”看见旁边的人还眯着眼睛,他只好越过对方拿起响个不停的手机,“我靠,醒醒啊!你班主任来电话了!”

江新桐懒懒地掀开眼皮:“几点了?”

“六点五十三!你迟到二十三分钟了!”

江新桐无所谓地半撑起身,“你接,给我请个病假。”

麦阳春头疼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高兴地瞪他:“你自己说不行吗,我才不帮你骗人!”

“你也说了是骗人了,”江新桐笑了一声,“我骗不过她。你就冒充一下我弟弟,说我发烧了。”

来电突然挂断,麦阳春捧着手机,还没松口气,第二个电话又锲而不舍地拨了过来,他只好报复似的给了江新桐一脚,接起讪讪道:“喂,老师好。哦,我不是,他、他——”他憋了憋,觉得这个称呼实在说不出口,但是沉默已经久到让人怀疑的程度,就硬着头皮继续装着无辜:“哥哥发烧了,不能去学校了,可以请个病假吗?”

好在这位灵魂工程师不打算怎么为难他,他很快就挂了电话,啪地把手机扔到罪魁祸首的怀里。江新桐的眼睛清亮得惊人,他低笑,声音有些喑哑:“再叫一声哥哥?”

“滚蛋!”

麦阳春简直想踩碎对方那些不着调的不良思想,甩了一句就要下床,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机正完好地躺在地上。

靠,他昨晚被吓得扔了手机,还忘记捡起来了!

他心疼地捞起来吹吹,又划拉几下,发现除了电量少了百分之十二,其他的没有问题。恰好营业厅发来短信,提醒他话费余额不足十元。

搞什么鬼,还没到月底,他一般不会用这么多的。麦阳春奇怪地打开通话记录,最新一条还是昨晚和白雪通的电话,通话时间十八分十七秒——

啥?!

他怎么可能打了这么久的电话?!

麦阳春僵硬地眨了眨眼睛,心里隐隐浮出一个让他不可置信的想法。

江新桐看他脸色变了又变,调笑的心思也就快速地被压下去,凑近蹙眉道:“怎么了?”

“我……”

麦阳春慢慢抬起头,脸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小声又窘迫地说:“我昨晚忘记挂电话了……”

十八分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啥,江新桐有没有发挥变态神功,白雪有没有听完又有没有误会……

最重要的是,他还怎么见人?

等到俩人洗漱完,麦阳春还是怀着心事的恹恹模样。江新桐打算出去买早餐,一开门——

徐峰和林讯正背对着靠坐在门上,门被推开时,俩人也猝不及防地跟着摔进玄关,一抬头,对上一双透着凉凉笑意的眼睛。

“……你们干啥啊?”

麦阳春觉得自己的头有十个大。

林讯坐在沙发上清了清嗓,斟酌着辞措:“呃,本来以为江新桐早上六点多就要去学校的,我们就在门口蹲点,结果没看到人出来……”

麦阳春懵道:“蹲啥点?”

徐峰左顾右看,确定另一位的确出门了,才索性破罐子摔碎地拿出手机,亮屏给麦阳春看:“喏,看到没?”

“大早上的给我听歌?”麦阳春不明所以,直接点开中间的播放按钮,“还十一分钟这么长,不会是十八禁吧,我跟你说,我——”

音量被调到最大,录音开始带着电流声滋滋作响。

“到底谁是你的宝贝儿,嗯?”熟悉的冷冽男声,语调凉薄,接着是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不说话?”

麦阳春听见自己的声音呐呐地,显得特别怂:“我要睡觉了,麻烦松一下手。”

他晴天霹雳地被钉在沙发上,还未来得及反应,录音突然传来暧昧的亲吻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喘息——

靠,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话筒收音效果这么好?!

他后悔昨晚为什么不跳起来,把自己的手机踩烂……

但是现在他可以把徐峰的踩烂。

徐峰预判极准地躲过他的动作,护住了自己手机的周全,求生欲作祟地光速关掉录音,赔笑道:“哎呀阳子,我马上删!你这生我气也没用啊,讯子那儿也有一份呢?”

麦阳春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特烫,带着脑子里的水都要沸腾,烟几乎要从七窍里滚出。他扭头去瞪林讯,圆碌碌的眼睛被羞愤的火熏得湿润:“你删不删?!”

林讯投降地举起左手,当着他的面儿删了,还无奈道:“我们删有啥意思,你应该去跟白雪说,大半夜的给我俩发这个录音,吓得我们一晚上没睡着,五点半就来这儿蹲着了……”

对哦,白、白雪……

关键是白雪吧,谁管这两个人啊!

麦阳春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他不知所措地抠着沙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徐峰吞吞吐吐地应和:“对啊阳子,我们真的特担心你……呃,贞洁不保……你们昨晚,我们也看不到画面是吧,到底……亲哪儿了?”

“那个……衣服声……你们脱了?”林讯游移着目光,“那啥,别不好意思,都是哥们儿,白雪也不在,咱们替你保密。”

“对对对,白雪也挺……嗯,挺在意的……”

他们还在那儿有一句没一句地套着话,一边充分展示自己的真情,一边完美发挥了自己的八卦技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得简直要让人潸然泪下。

事实上,麦阳春的确崩溃得掉了眼泪。

他这次哭居然没有声音,俩人也没多注意,等到问题终于问完,才看见对方垂着头,下巴上滴滴答答,睡裤大腿上都湿了一小块儿。

“卧槽!你别吓我们啊!”徐峰连忙噌地站起来,“是不是江新桐这个禽兽对你干啥了?!”

这时候麦阳春也不觉得有什么丢分儿了,抬起头抹着眼泪,终于放声抽抽噎噎:“我、我初吻没了!”

“上次不是……?”

“他这次伸舌头!”麦阳春气得一抽一抽地嚷嚷。

俩人震惊得说不出话——这么私密的话题,虽然听起来很兴奋也很令人发指,但是听完应该会小命不保吧!

麦阳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才哭,但是一想到白雪仔仔细细地听了,而且还只是屈辱特辑的一小部分,又忍不住回想自己的失败情史,越发觉得委屈,就吸着鼻子大声控诉:“我的初吻是要留给白雪的!我、我不纯洁了呜呜呜!”

他俩差点儿没跳起来跪下,还在团团转着,门就打开了——

俩人不约而同地心里一咯噔。

麦阳春全然没注意到,还在那儿声泪俱下:“我小时候!就梦想我的、我的初吻,能、能给白雪!现在没了就、就算了,还让她听见了!我、我不活了!”

“咳!咳咳咳!”

俩人的嗓子都要咳出血了,麦阳春还是坚持自我,声情并茂地倾诉:“白、白雪怎么看我?!你们说!”

“你想听什么?”

磁性的嗓音像是结了冰霜,麦阳春一个哆嗦,泪眼婆娑地看过去。江新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前面,面色沉得像是垂墨欲滴的乌云,怒极反笑:“白雪就算了,还来个白白雪?”

这句话真的没什么技术含量,旁边两个人想笑又不敢笑,就见江新桐头也不回地冷冷道:“你们先回去。”

徐峰硬着头皮:“那不行,你这样儿……”

江新桐讽笑一声:“得了,他还未成年,我不犯法。”

知道江新桐向来说一不二,又看了一眼缩进沙发角落打哭嗝儿的麦阳春,再感受了一番严峻得让人窒息的形势,徐峰高明地拉着林讯告辞:“别欺负他啊,不然后悔的是你。”

江新桐忍着脾气,等到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才利落地一条腿跪在沙发上,双手撑住死角,把想逃走的人困住,“跑什么跑?”

麦阳春被吓得眨了一下眼睛,凝在睫羽上的泪珠倏然滚落,视线迷蒙间见面前那人一瞬间有微不可察的慌乱,他干脆嘴一撇,大声地哭起来。

“不许哭。”江新桐急忙抹去他的眼泪,恶声恶气,“你哭什么哭,我都还没算账。”

“凶我……”麦阳春抬起手不让他碰。

每次都是这个借口。但看见对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从指缝里偷偷瞄他,他也就泄了气,挫败地掰开对方的手去亲他的眼睛:“不哭了,不哭。”

“你还亲我……”麦阳春的眼泪掉得更凶了,跟洪水决堤似的,满脸都是湿痕。

江新桐刚柔软下来的心又被这一句冲击得发僵,他蹙眉,沉声道:“我就亲,不然你还想让白雪亲?”他烦躁又暴戾地轻咬了一口对方还在滴着眼泪的下巴,咸涩在味蕾上蔓延,他难得幼稚地道:“反正你初吻都是我的了,我想亲哪里不行?”

麦阳春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心理防线也瞬间崩塌:“哇!你、你咬我!我呜呜呜呜呜呜!凶死了!”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差点儿把人掀翻,一个转身把脸埋进沙发的角落里,背对他缩成小小的一团继续抽噎。

真的好像耍赖皮结果被欺负得躲起来哭的小奶猫,委委屈屈,让人又气又爱。没想到徐峰口中说的“后悔”来得这么快,江新桐彻底认输,从后面抱起这只大型奶猫,搂进怀里哄:“我错了宝贝儿,别哭,别跟我计较。好不好?”

“不好……”麦阳春把眼泪鼻涕一起抹在他干净的衣服上。

江新桐无暇顾及这让洁癖患者糟心的黏腻,拍着对方的后背,柔声说:“我脾气差,我凶你,我改。我以后不欺负你了。”

麦阳春哭出一个鼻涕泡儿,噗的一声被对方收紧的怀抱压破,“还有……”

“不骗你。”

“还有……”

江新桐顿了顿,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少吃醋。”

麦阳春抽抽搭搭地补充:“不亲我……”

江新桐不认命地蹙眉:“不可能,亲还是要亲的。”

空气安静了三秒。

“哇啊——”

江新桐手足无措地抱着好不容易有了消停预兆、又突然说变就变哭得喘不过气的人,一瞬间产生了对文学家曹雪芹的质疑。

……男人应该也可以是水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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