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痛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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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阳春说到做到,接连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进图书馆一步,这段时间长到期中考试都结束了,他还在避着江新桐走。

只要一看见江新桐,他就知道,自己要耻辱地度过一段漫长的岁月,干脆一看见对方,就跟被抓包的小偷似的撒腿就跑。有几次面色冰冷得要把五月骄阳冻结的江新桐险些要提溜住他了,徐峰就拦着对方,对他大喊:“阳子快跑!”

加上晚上自己偷摸回家,这是麦阳春第记不清到底多少次的逃跑,麦阳春一边佩服自己的身手,一边暗骂江新桐冤家路窄,又一边感动于徐峰的兄弟义气。

如果说他每一次的出行都像在冒险,徐峰的行为无异于在沉船前张开双臂想要阻挡冰山,沉痛赴死——

居然还有点儿用。

至少这座冰山没有再移动了。

他气喘吁吁地在饭桌前坐下,林讯已经到了,哭笑不得地看他,“干嘛啊,这么急?我饭已经打好了。”

“哇宝贝儿,你、你是不知道,”麦阳春撑着膝盖,又咕噜咕噜灌了半瓶冰镇可乐,喘着气比划着说,“江新桐真的,阴魂不散啊。”

“峰子呢,被抓了?”

“没,他帮我拦着江新桐。”麦阳春把碗里大半的排骨都夹进徐峰碗里,以示感谢。

林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麦阳春等了一会儿,徐峰都姗姗来迟,却迟迟没有见到白雪的身影。他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四处张望,“白雪去哪儿了,是不是不来了?”

“不来了,她说跟朋友一起,咱们先吃。”

麦阳春点点头,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被比毒蛇还阴凉的熟悉目光盯住了。他宛若关节错位,慢慢地、僵硬地转回头,“……咳,开饭了开饭了。”

没有白雪,这顿饭食不知味,直到散场,麦阳春都只吃了半碗。他收拾了碗筷,却看到心心念念的身影在远处走过门口,她正和旁边的人好像在商量着什么,表情柔和又认真,旁边的人垂着眼睛看她,倒是没什么情绪,只是有点儿眼熟——

“我靠,江新桐这狗篮子!”

徐峰拼命按住暴跳如雷的麦阳春,口中大喊:“冷静!阳子,冷静!别被激将法骗了,他这是故意让你自己出来啊!”

“放屁!他就是想追白雪!都一块儿吃饭了!”麦阳春都要气疯了,“太气人了,白雪不和我吃饭,肯定是被江新桐拐的!这什么垃圾朋友,这样儿挖我墙角!……不对,我们已经绝交了,那也不行!管他是谁,谁都不许跟我抢白雪!”

林讯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这是不是唯一的好消息,阳子,白雪没和他一起吃饭,刚刚是顺路。”

“……真的?”麦阳春狐疑地看向林讯指着的方向,那里坐着一桌同班女生,中间有个位置明显是空着的,也就稍稍放下了心。他思考了十秒钟,又勃然大怒,“哇她居然不等她朋友,和江新桐一起走,什么意思啊!”

徐峰讪讪地吞吐:“那啥,阳子,你别生气啊……其实刚才江新桐跟我说……”

“说!”

“咳,”徐峰望天,“他说,让我转告你,你不和他补课,白雪就顶替你的位置了。——哎,卧槽,别跑!阳子,你去就输了!”

安静的图书馆,熟悉的老位置,和久别重逢的窗。麦阳春怒气冲冲地蹲在窗外,从窗帘缝里悄悄瞄进去——

俩人正在一教一学,江新桐神色淡淡,白雪温婉浅笑。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是没发现什么眉目传情、卿卿我我,但内心的怒气还是没有降温,他顶着大太阳,晕乎乎地在心里大骂江新桐。

不讲义气!背叛兄弟!背地里捅刀子!卑鄙小人!

骂得正起劲儿,突然感受到那道熟谙的凉薄视线一扫而过,他反应极快地缩回脑袋。不知是有意无意,江新桐的目光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滞留片刻,又似笑非笑地移开了。

“学长,怎么了?”

江新桐淡淡地道:“没什么,窗外好像有只小老鼠。——继续。”

麦阳春听不见他们说话,只能勉强看见俩人的神色与口型。江新桐好像又恢复了初识的模样,波澜不惊、从容不迫、温和却又疏离,这明明是他最常示人的面目,可见过对方难过、调笑、不着调、笨拙地哄人、压抑着生气和冰冷严厉的样子,麦阳春就感觉眼前这人格外陌生。

他晃了晃神,居然怀疑起哪个才是真正的江新桐。

太阳不算毒辣,但足够让人头晕目眩。蹲了半天的麦阳春小步往旁边挪动,想要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站起来缓缓,结果酸麻的双腿不听话地打了个颤,噗通一声,他一屁股跌在草地上。

里面的白雪迟疑地往外看了一眼,“……又是什么声音?”

江新桐直接掀起窗帘一角,对上那人慌乱僵硬的表情,笑意微微,“小老鼠落网了。”

隔着一层玻璃,江新桐的声音被完好地滞留在里面。麦阳春发现看不懂他说的话,却能明显看到对方勾起唇角胜券在握的样子,就气得扭过头,“……靠,贼倒霉。”他憋着气,用气音骂了一句脏话,又泄愤似的故意甩了甩腿,却不小心踢到旁边的树,下一秒,树叶沙沙地震落而下,掉了他满脑袋满肩。

空气仿佛冻结了两秒。

麦阳春气得想跳起来,恨不得踢断这棵树。

太气人了!太烦人了!

一遇到江新桐就没好事!

扫把星!煞神!

江新桐含笑往外看的时间太久,白雪也好奇地走近,掀起窗帘另一个角,“什么老鼠让学长这么喜欢,我——“她余下的话梗在喉咙里,试探地轻轻叫了一声,”阳阳?”

麦阳春对上白雪惊讶的目光,一瞬间大脑当机,完了!在心上人面前丢脸了!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两眼一黑地掉头就跑——

“阳阳!”

白雪的惊呼来不及穿透玻璃,麦阳春就一头撞到路灯杆上。江新桐看不真切,就猛地把窗帘全部拉开,阳光倏然扑进来,带着炫目的白芒,麦阳春蹲在太阳底下路灯杆前,摸着额头,眼泪汪汪——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刺眼的。

“肿了。”校医涂上药水,又瞥了一眼旁边神色冷凝的人,“别这么紧张嘛,小伤而已。”

江新桐不置可否。他捧起麦阳春的脸,强迫对方抬起头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是有些红肿而已,就冷声说:“笨蛋。”

“狗篮子,你敢骂我?”麦阳春窝火憋气地拍掉对方的手。

校医察觉到不对劲儿,贴心地问道:“那什么,看你们这阵势,要聊心事是吧。”她又看了一眼在一边满脸担忧的白雪,“行,我拉上帘子,给你们点儿空间。”

她出去的时候果真把床帘拉上了。

……感觉气氛更加微妙了。

麦阳春缩着脖子,心虚地乱扫眼神。

最后,还是白雪打破了沉默。她关切地柔声问道:“阳阳,很痛吗?”

麦阳春觉得他的心比这个小包痛一万倍,但看到对方毫不掩饰的担忧,心里一喜,飞速抬眼扫了她一下,又垂下眼睛,故作可怜,“痛死了。”他委屈兮兮地小声哼哼,恨不得扑到白雪怀里撒娇。

白雪失笑,“怎么还像个小孩儿。”

“我……”麦阳春还要继续耍赖,就被江新桐漠然地打断:“白雪,今天补课暂停,你先回去吧,我和麦阳春有事情商量。”

“不要!”麦阳春急得大喊,如果白雪真走了,接下来迎接他的就是噩梦,“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他吸了吸鼻子,哀怨地看着她。

“不是还有我陪着你么。”江新桐怒极反笑,“白雪,回去,午休时间要到了。”

白雪哪里见过学长这么强势的样子,心里寻思着应该是有要事商量,还是麦阳春闹脾气想要逃避的要事,自己留在这儿也算是插两脚拖后腿,太不是人,就应了一声,安抚地看了一眼几乎要哭出来的麦阳春,点点头离开了。

麦阳春支起耳朵,确定人真的离开了,仿佛被戳破的皮球,绝望地瘫倒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江新桐,显然的抗拒交谈,不愿多说。

江新桐冷冷道:“转过来。”

麦阳春拉起被子,捂住头不听。

“这段时间躲我躲得挺开心的,嗯?”江新桐冷笑一声,双手微微使劲儿,毫无压力地把被子一点一点地扯开,“两个多月,六十三次,嗯?”

……这个人居然还数了,真变态。

“不愿意补课?”江新桐嗤道,“呵,我有的是办法让白——”

话音未落,麦阳春突然小声呼痛:“呜,疼!”

江新桐瞬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紧张地一掀被子,抱起人看,“哪里疼?”

“额头,你碰到我的额头了!”麦阳春使了吃奶的劲儿要推开人,却发现一点儿用没有,只好控诉,“你故意的,你知道我额头肿了还故意碰它!”

“我不是。”江新桐辩解了一句,看见对方的生理性盐水在眼眶里盈动,就软了脾气,柔声地哄道,“我的错,别跟我一般见识。”

麦阳春憋着一汪眼泪,瞪他。

江新桐叹了口气,觉得这两个月来积存的怒气和报复回去的决心一瞬间被打得消散。他抱好怀里不断挣扎的人,又用单只手捏住对方的下巴,麦阳春心下一咯噔,感觉形势严峻,就要往后退,下一秒,对方的吻轻轻落在额头没有受伤的地方,“不气了好不好?”

我靠!我靠!

江新桐这个变态!

麦阳春要使劲儿挣脱,却发现自己浑身的力气抵不过对方一只手,悲凉地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的时候,一股热风又轻柔地拂过肿痛的地方,“还疼不疼?”

江新桐在对着他的伤口吹气。

麦阳春突然觉得这个人虽然恶心但是真的幼稚,就睁开眼睛想要嘲讽一番,“你是不是还要说一句‘不哭不哭痛痛飞走’?哇江新桐,你——”

他的话被掐在嗓子眼儿里。

江新桐的脸很近,近到两个人的嘴唇可以轻轻触碰到。

突然,蜻蜓点水般的,对方的温热和柔软轻轻地在他的嘴唇上掠过,又不满足于浅尝辄止地一下又一下轻啄不断。麦阳春感觉五月的热气全都笼罩在他的脸上,滚烫炽热得吓人,连对方的呼吸都显得温凉起来,不同于自己的气息扑烁在鼻与唇的交界,仿佛把他的思绪都吹跑了。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听见对方在他的唇角低低叹道:“……我真的……”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听清楚,因为他已经下意识推开毫无防备的对方,下一秒,拳头砰地落在对方的肚子上——

“变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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