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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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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位于都城中心,其主人在梁国位置之优越,从府邸紧挨着皇宫便可见一斑。

就在燕宁跟着“夜七”离开将军府时,不远处的皇宫却不同于燕宁想象中那样混乱。

恰恰相反,这里安静极了。

前朝大殿,这里来往的宫女太监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专心看着自己的鞋子。

而殿上金灿灿的、雕龙画凤的皇位上,一个身着黑袍轻甲的男人坐在上面,神情冷漠。

在他的身旁,站着一身黄袍的皇帝。梁王微微弯着腰,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满是恭敬,正等候着男人的吩咐。

更荒唐的是,一身明黄公主礼服的清河公主,被人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

她的面上满是泪水,但眉毛倒竖,眼睛瞪得很大,满脸狰狞。即使被堵着嘴,但她仍然挣扎着发出了“唔唔”的声音,可以想象,若不是被堵了嘴,现在她会骂得有多难听。

但一向疼爱清河公主的梁王却丝毫没有在意她的狼狈,而是冷冷地斥责道:“闭嘴。”

“你安静一些,还能留你一条命。”他冷冷地说,“清河公主,当年处置那些阶下囚的时候,大约没想到自己也有当阶下囚的一天吧。”

清河公主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她更加用力地挣扎了起来!

“唔唔……唔!唔唔唔!!”她被堵着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梁王”冷笑道:“怎么,清河公主这是——”

“嘭!!!”

从远处传来的巨大声响打断了他的话,他与坐在皇位上一直静默不语的牧轻鸿对视了一眼。

“出去看看。”牧轻鸿扔出一句话,率先踏出了大殿。

“梁王”也顾不上再去看清河公主,他连忙跟上牧轻鸿,走到了殿外。

他一路紧紧跟在牧轻鸿身后,他一直待在皇宫,为了不露馅,基本不与外界做接触,因此,大部分事情他都不清楚,所以他对牧轻鸿的举动很疑惑:“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这次,没有什么动静打断他的话,但他只说了一半,却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戛然而止了——

浓烟冲天而起,火光照亮了半边的天,将黑夜里的都城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那是……将军府的方向。

他的目光仿佛被这烈焰的颜色吸住了,嘈杂声姗姗来迟,传入他耳里,半晌,他才明白过来那是什么。

将军府里皇宫实在是太近了,以至于即使他们站在这里,也能听到来自将军府的人,侍卫们来来往往,高呼灭火的声音。

他忽然想起来,刚刚那声巨响来自于什么,那应当是将军府某个房间的房梁被烧塌了,才能产生那么巨大的闷响。

但,将军府为什么会起火?!

“将军!将军府……着火了……”他回头看着牧轻鸿,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与自己一样又惊又怒的面庞,谁曾想,对方脸上的表情仿佛结了冰一样,毫无波澜。阿昏

“将军?将军!”他大喊道,仿佛想要借用声音来震响牧轻鸿,他可没有忘记,曾经牧轻鸿嘱咐自己照顾过的人,当时牧轻鸿郑重的表情还历历在目,想来那一定是对牧轻鸿十分重要的人,“那位燕国的公主还在府上!”

牧轻鸿如梦初醒一般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而后反应过来,立刻停下了。

他遥望着不远处的大火,烈焰的颜色似血又似黄昏,给他的脸庞打上一层变幻莫测的光影。

牧轻鸿看着,忽然想起来了,这样的场景,他曾经是见过的。

他刚从上一世的病床上合眼,再一睁眼,就来到了被火烧得如同人间地狱一般的燕王宫。

这个“曾经”其实不远,分明就在几个月前。然而现在想起来,却恍如隔世。当时的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他想不起来了,然而隐约记得,好似是愤怒与仇恨。

……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又微不可察的期待。

期待着,能与那人再度相见。

而现在,牧轻鸿遥遥望着那一片火光,在心里问自己:如今,你还恨吗?

他不由自主的将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用力握紧,剑柄上雕刻的花纹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我还恨。

他想着,几乎是从牙缝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夜九。”

身披黑袍的女人从他的身后现出身形,恭敬跪地道:“将军,请你吩咐。”

“带人去城门处。”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是一片杀意,“去堵住她,抓回来。”

“是。”夜九低声道,旋即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走吧。”牧轻鸿又回身对“梁王”说,“回去,把清河公主处理好。”

梁王大气不敢出,他心里有无数疑问,然而他也不是傻子,自然感觉到这凝重的气氛,在这气氛下,他什么也不敢问,战战兢兢地跟着牧轻鸿回了殿内。

殿内,清河公主还保持着他们离开前那个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的姿势,见他们进来,又唔唔地叫唤起来。

牧轻鸿垂眼看着她,眼神跟看着一个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了:“把她嘴里的东西拿掉。”

“梁王”不敢有二话,走上前去给清河公主拿掉了嘴里的布。

“牧轻鸿——!!你这个狗杂种,天杀的王八蛋!”清河公主甫一获得自由,立刻破口大骂道,“亏本宫和哥哥把你当做家人般对待,牧轻鸿,你也不想想,若是没有我们梁王室,早就死在街上了!怎么,如今你还要反了不成?!”

牧轻鸿不理她的满嘴脏话,直接道:“梁王死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给本宫说清楚!!”

“所以。”牧轻鸿好似没有听到她的尖声叫嚣一般,淡淡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从现在起远离皇宫,过隐姓埋名的生活,看着先梁王的面子上,我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我呸!”清河公主大声怒道,“你赶我走,好自己称王是不是?!你休想!”

“要么,现在就下去见你哥哥。”牧轻鸿嚓地一声抽出挂在腰间的长剑,直径砍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清河公主尖叫一声,就地打了个滚,避过了那削铁如泥的长剑!

见她避过一次,牧轻鸿也不再挥剑,而是倒提着长剑,道:“怎么样,选好了么?你最好快一点,我赶时间。”

清河公主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她本就狼狈,如今在地上滚了一圈,更是衣钗凌乱如同疯子。

“……好,好。”她喘息着,慢慢道,“我去宫外生活,你不能动我。”

牧轻鸿给“梁王”使了一个眼色,梁王会意,拖着清河公主往殿外走。

他还没拉着清河公主走出殿外,忽然,清河公主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大声问道:“牧轻鸿!你说,你赶时间?……是不是那燕国的公主跑了?”

牧轻鸿正披了披风,匆匆从侧门往外走,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仿佛给了清河公主一个笃定的回答,她忽然大笑起来:“牧轻鸿!我就知道,你也有今天!”

她几乎笑出了眼泪,分明是大笑着,声音里却带了些哭腔:“牧轻鸿,本宫的父亲于你有救命之恩、本宫的哥哥也向来器重你,而本宫更是一心爱慕你对你好,我们梁王室做错了什么?”

“你弃本宫的心意于不顾,却将一切都献给那个燕国的公主!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本宫,你凭什么这么对梁王室?!”

“牧轻鸿,人在做天在看!如今,这现世报不就来了?你背叛本宫,背叛梁王室,也被自己最爱的人背叛。”

牧轻鸿不置可否:“你想说什么?”

“我可怜你啊,牧轻鸿……”清河公主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哭腔却愈发明显,几乎将她的话掩埋了,她不再自称本宫,而是用一种卑微的、难堪的语气说道,“我可怜你……也可怜……我自己……”

牧轻鸿没有再去理会她,他转身踏出侧门,将身后女人绝望的哭声甩在了脑后。

这一步踏去仿佛踩碎了什么,冥冥之中,有清脆的回音响彻空中。

这一步踏去,便是背离了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义父,也背离了道义,背离了许多年来的坚持。

然而他头也不回,脚步急切地仿佛前方不是什么足以吞噬天地光明的深渊,而是回到一个温暖幸福的家。

即使那是自欺欺人的幻想,他也决心从此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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