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咏伤·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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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雪娆每次将睡着时总会被梦境中可怕的画面惊醒,画面中总是山崖,有时是重复独孤梓德坠下的画面,有时是其他人,她想抓却抓不住,也依稀仿佛那个人是自己,就这样循环到了东方发白。院中传来熟悉的马鸣,是鹤唳,还有…..她犹豫着走了出来,是洛景梧和他的龙吟。

他要离开了。她不再犹豫,走上前,站在龙吟的另一侧。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她轻轻点了点头:“保重。”

“你打算怎么对家人说,关于你的堂哥?”

“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不想在叔叔痛失爱子的情况下,再用他的罪孽来破坏家族的和睦,为了父亲…也为了…”她抬头看他一眼,“也为了独孤家与洛家的情谊。”也为了你。

“独孤梓德,或许真的消失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说:“我用了一晚想找他的尸骨,很多可能性最大的地方都去过了,都没有看到他的痕迹,当然我也遗漏了很多地方,莫名山很大。”

“为什么要去找他?斩除后患?”

他在心里苦笑,或许他洛景梧在独孤雪娆的心中不过是冷酷无情而已:“坠入山涧是很难找到的,可以用这样的结果告诉自己他还活着,减轻自己的一些罪恶感……”也为了减轻你的内疚。

“你该走了,就当我们从未相见过。”“我明白,这段回忆太沉重。”他看了她最后一眼,翻身上马。“我再不会留守在这里为自己积累这样的回忆了。我会走出环云岛,走出圣云国,去游历去冒险,去拥有一份真正的爱情,成为未来某个男人不可替代的皇后!”她看着他的背影,挽留的话注定说不出口。

“你早已是一个男人的公主,他叫独孤璞华洛。”他策马,留满地黄沙。

回忆过于沉重,沉重到我们回忆不起。

“洛景梧!假若有一天,有人向你提起我,你会作怎样反应?”

再无回应,天际间划出一道金色的光芒。

雪娆独自在曾和洛景梧并坐的地方不知多长时间,铭心的相识,短暂的相聚,竟留下记忆那么多。一行清泪滑落,是错过了吧。

送走了洛景梧,雪娆去找了母亲,有些事情终究要明白的。她又想起洛景梧,想起他的淡漠,真相往往由残忍陪伴,只有疏离才能拒绝伤害。她不是独孤璞华洛的亲生女儿。

雪娆看到水坊前院留下的烟花残骸,牵扯一个酸楚的笑,不作停留转入侧门,走进莫忘水坊时。夜深了,雪晴他们也早回去休息了吧,她从酒柜中拿出杯子,学着雷亦歌的样子调制起鸡尾酒。

将碎冰放入摇酒壶,薄荷汁,柠檬糖浆,橙汁……仔细摇晃……她甚至感受得到,自己的目光也随着翠绿色剔透的液体迷离起来。

趴在前台啜饮自己调制的翡翠湖酒,翻出羽毛笔在账本后面涂涂抹抹:“你在兰亭前静静守候破土未见的幽香,她在眸光流转百花争艳处浅浅远望。

众里回首雾茫茫,不见芬芳水长,心思几番,却是浅笑平常。

你停留在旸谷静静梵唱几度雪色飞扬,前方烟柳画桥你说只是他人过场……”。

雪娆就这样半梦半醒几番,不深不浅的入睡,直至被人摇醒。雪娆抬头看到雪晴红肿的眼睛和雷亦歌严肃的表情时,一股冷流使她困意全无。

当他们再次走出莫忘水坊,已是黎明之前的夜,雪娆对破晓前的死寂总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心慌。

他们说,母亲在冰上舞蹈,冰面忽然碎裂,母亲跌入湖中。就在她和母亲交谈之后,母亲,母亲……雪娆知道,这绝对不是意外。她告诉母亲关于独孤梓德做的所有事情,包括洛景梧不知道的,在舞会当天,雪娆在找戒指的时候,便发现冰面上有裂痕。或许独孤梓德做到一半时发现冰过坚,而放弃这种方法转而选择在跨栏处泼水结冰,而今天天气忽然转暖,湖面开始融化……如果自己不告诉母亲这些,她就不会起意冰上独舞。

“雪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父亲这样沙哑无力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妈妈她……不!”雪晴明白了什么,饱含战栗惊叫起来,发了疯似的跑进父母的屋内。

雪娆第一次见到父亲的泪水,她的心一阵钝痛,眼睛酸楚的隐隐的疼痛,她拒绝见母亲,离开独孤家,再也不会回来的母亲。

雪娆转身,她麻木的意识已经完全被自己的双腿牵引着,就这样走到了莲花河畔,对岸堆积的纯白色雪仿若莲花朵朵,白玉,咏莲。

此时,流出的眼泪已是冰冷一片。

“亦歌,还记得我们当时戏说的梦想吗?”雪娆知道雷亦歌一直跟在自己身后。

“雪娆,那不是戏说。”

“既然如此,现在是时候追逐它了。”她将目光从水面抽出,走到雷亦歌身边。

异地梅花,莫失莫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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