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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020章 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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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章君臣

阿念很沉, 平日里陈翎抱就有些吃力。

现下一身裙衫,仿佛看起来还要再重些。

沈辞收起思绪,快步上前, “我来抱。”

陈翎轻嗯一声。

沈辞从她怀中接过阿念, 陈翎怕吵醒他, 稍稍躬身, 沈辞再次见到她颈后的一抹莹白,耳根子又不由一红, 遂而避开目光, “上马车吧。”

陈翎不知情, 应好。

“有劳邓翁。”沈辞和陈翎都与邓翁作别, 邓翁又看了看趴在沈辞肩头,一面睡着一面皱着眉头的小阿念, 有些不舍。

应当是小孙子走的时候也是这般年纪。

邓翁多看了两眼, 温和道,“都走吧,别迟了。”

晨间风寒, 沈辞抱了阿念先上马车,陈翎留在最后。

“邓翁,这个留给您。”陈翎上前, 将手中的那个竹编蚱蜢递给邓翁,昨晚吃阳春面的时候,邓翁看了阿念手中的那个竹编蚱蜢许久,虽没开口, 但陈翎看得出来, 也猜得到应当是早前邓翁的孙子有一个。

邓翁眼眶有些, 接过的时候手微微有些颤抖, “多谢了,主家。”

陈翎温声,“邓翁保重。”

陈翎知晓日后应当是不会照面。

邓翁颔首,“主家保重。”

等陈翎上了马车,傅叔才驾了马车缓缓驶离村落。

再看陈翎,仿佛也习惯些了,除了换了身女装之外,神态语气都同早前一样,应当是为了路上安稳的权宜之计。

马车中,阿念安稳睡在沈辞怀中,也习惯伸手挂在沈辞后颈处,应当是不怎么颠簸了,也睡得安稳了,小小的脸蛋上愁容尽散。

陈翎上了马车,沈辞低头避开陈翎目光,没敢多看。

昨晚和今日,陈翎都上了些许淡妆,所以是陈翎,但又看不出是原来的陈翎,分明是同一个人,但全然两幅模样,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来,比带那张面具还要稳妥。

只是这幅模样的陈翎,他还有些不适应。

他抬头稍许看了她一眼,见她正好在低头牵了牵绣花鞋上的草屑,应当是方才在邓翁苑中沾的,因为低着头,所以眼眸微垂着,羽睫倾覆,藏了春色几许。

她要抬头前,他及时收回了目光,没让她看见。

但想到这一路她都要一直女装,沈辞的目光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

陈翎也明显察觉沈辞的话少了,在马车上的时候,基本不做声,也会特意避开她目光。

终于,陈翎忍不住,“沈自安!”

沈辞才不得不看她——眸间的熟悉眼神,睿智明锐,声音也同早前无异,但凡认真,便携了君王威严。

陈翎沉声道,“你要看不习惯我扮女装,你自己来?”

沈辞:“……”

陈翎看他,“沈辞,你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沈辞喉间轻咽,一语带过,“我是在想昨晚的驻军……”

陈翎微顿。

沈辞继续道,“有没看出来,昨晚那批驻军我们昨日晌午在凉茶铺子遇见过?”

轮到陈翎意外,晌午?凉茶铺子?

陈翎是有印象,在凉茶铺子遇到的那二三十个驻军都是自怀城方向来的潭洲驻军。

她当时怕惹对方生疑,所以特意避讳,没怎么看这些驻军,所以不曾仔细留意过这些人的模样。

昨晚在泳村,气氛有些紧张,都险些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她当时怕沈辞同手持火把的驻军起冲突,在着急给自己和阿念换女装,反倒没多留意旁的……

若真是同一批人就未免太巧合了些!

晌午和夜间的两段路,都是特意挑得偏僻的道路,接连遇上两次,怎么都不像没干系的事……

而且,陈翎有印象,他们明明是去曲城送信的,怎么会忽然绕道泳村来搜人了?

沈辞道,“我确认是同一批人,其中好几个我都记得,不会认错。但昨晚太晚,又怕阿念吓倒,所以没有继续细说。他们昨晚是在挨家挨户找人,阿翎,我想我们之前可能想错了……”

沈辞说起要事,反倒没有留意口中的称呼换成了阿翎。

他自己没有察觉,陈翎却明显听出,但也没打断。

沈辞一直都唤她阿翎,即便后来在东宫,他在旁人面前会唤她殿下,旁人不在,他唤的一直都是阿翎。

这称呼于沈辞而言很熟悉,熟悉到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她如今已经是天子……

陈翎收回目光,继续听他说道,“我们昨日都以为这批驻军是去曲城送信的,也想过这消息肯定很重要,才会保险起见,让二三十个驻军一起送信,而不是走信鸽。但昨晚他们忽然出现在泳村寻人,便怎么都说不通,既然是送信为什么要绕道,不走近路?但若是我们早前想错了,他们不是去曲城送信,而是送人去曲城,但人在泳村附近丢了,便都说得通了……”

陈翎的思绪也跟随到沈辞的话中来。

“这么多驻军一道,要送去曲城的人混在这批驻军中根本不起眼,也没人会怀疑,所以这批人和我们一样,都选择了偏僻的路,掩人耳目。昨日晌午,我在马厩处听驻军抱怨去曲城送信的事,说明驻军中知晓实情的不多。但刚好,他们要押送的那个人在途中逃跑了,就在泳村附近,所以他们不得不整村排查,又因为此事保密,不能乱说,所以只能一处一处搜,不能声张……当时他们搜查,直接避开了你和阿念,说明他们要搜的人就是之前在驻军中的人,所以熟悉,知道不是你。”

陈翎眸间微滞,这么说便说得通了,但是还有一点,“你怎么知道是押送?”

沈辞笑道,“不是押送,他跑什么?我同你在一处,你用得着跑吗?”

陈翎:“……”

稍许,陈翎轻声叹道,“这类比不合适,别拿我做比喻。”

沈辞不开玩笑了,继续道,“还有一事,昨天那批驻军的首领应当认出我来了,所以处处避讳,怕同我起冲突。但即便避讳,还是冒着同我、同沈家起冲突的风险也要进屋搜人,说明这人很很重要,但又不能声张,不能中途跑掉,必须要找到。所以我在想……这批驻军秘密押送人是谁?”

听沈辞说话的时候,陈翎便一直双手环臂,低眸看向某处思量着。

沈辞说完,陈翎默契接道,“这批驻军是从怀城出发的,说明攻陷怀城的时候,谭进就带上了这个人,这个人也一直留在怀城城中。但谭进去结城的时候并没有带上他,还是让他继续留在怀城,所以这批驻军才是从怀城出发,送人去曲城的。”

沈辞颔首,“是。”

陈翎继续道,“站在谭进的立场,当初他带兵攻陷怀城,是胸有成竹我肯定在怀城;但后来他虽猜测我在结城,但不确定我一定在,所以他去结城的时候,并没有贸然将这个人一道带去……眼下,我消失的时间越久,谭进其实越发不确认我在何处,也不确认最终能不能找到我,所以便将这个人送去了曲城……自安,谭进是在做两手准备。”

陈翎说完看向沈辞。

沈辞似是也忽然想明白。

陈翎又道,“而且有意思的是,这批驻军在晌午遇到我们时还好好的,但等到晚上,他们押送的人就忽然逃了,在泳村附近挨家挨户找。我想,这个人晌午在凉茶铺子的时候就见到了你我,也认出了你我,所以才逃跑的。”

陈翎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沈辞诧异看她。

陈翎笃定道,“我二哥,陈宪。”

沈辞意外。

陈翎轻叹一声,“难怪谭进当日会这么果断攻打怀城,怀城一旦攻陷,他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用我来对付陈修远,对付敬平王府。但若是我不听他的,有陈宪在,他会先杀了我,然后扶陈宪上位,让陈宪做他的傀儡,等日后对付完敬平侯府和其他与潭洲敌对的势力,他再让陈宪退位。”

沈辞心中唏嘘,谭进做事果真滴水不漏,早就留了陈宪这道后手。

陈翎继续道,“但他没想到我不在怀城,而且他没找到我,所以陈宪这张牌就迟迟不能拿出来,怕陈修远知晓会有所准备,所以他才要把陈宪神不知鬼不觉送往曲城,为什么是曲城我还没想明白。但陈宪怕我,我告诉过他,日后若是让我再见到他,我就杀了他。他惯来胆小,也多被身边的谋士怂恿,这趟谭进找到他,他未必愿意,昨日应当是见到了我和你,吓得没命跑了……”

陈翎羽睫轻轻眨了眨,“眼下,也顾不得陈宪了,他比兔子跑得还快,驻军未必能找得到他,他也不会自己出现。等再隔几日,谭进后院起火,自顾无暇,陈宪更不敢出现了……”

沈辞沉声,“我在怀城的时候听说谭进的儿子和孙子都跟着他在军中,要怎么后院起火?”

陈翎温和道,“谭进还有一个侄子,名唤谭伟明。谭明为同谭进一直有矛盾,被谭进边缘化到眉州,我之前让人留意过。前几日,我让小五送信去了眉州,同谭伟明说,谭家祖上承蒙恩德,祖父才封了谭进做异姓王,这个恩德是谭家的,不是谭进的。谭家是要留下这份恩德,还是伙同谋逆葬送先祖的声誉,让他选……谭进自负,自负的人往往看不起不如他的人,尤其是自己眼皮子下的人。谭进小看了谭伟明,他会在谭伟明身上栽跟头。”

沈辞看向陈翎,陈翎也看他,“我还让小五送了信给曹之都,霍连渠,褚平舆,安允白,他们一定会来救驾,也会有人同谭伟明一道将潭洲搅乱,让谭进腹背受敌,只要过了这几日,旁的只是时间问题……”

沈辞看向陈翎,忽然意识到,眼前的陈翎,无论是不是女装,无论是不是女子,都是运筹帷幄的天子。

是君王。

已经不是早前那个被树枝划伤指尖都会鼻尖微红,走不动路会让他背的陈翎。

而他,也同曹之都,霍连渠,褚平舆,安允白一样……

都是侍奉君王的臣子。

沈辞淡淡垂眸,君君臣臣。

恰逢怀中阿念醒了,动了动,应当是他身上比陈翎热,阿念有些出汗了,陈翎上前,“我来换着抱会儿。”

沈辞应好。

陈翎起身,在他跟前俯身抱阿念,青丝斜垂,正好根根拂过他脸庞,他避不开,只好侧过脸去……

只是阿念睡熟了,忽然蹬腿踢到陈翎胳膊,他伸手扶住陈翎的胳膊,抬头看她,“没事吧?”

“没事。”陈翎正好回眸,他唇间刚好沾上她脸颊。

两人都怔住。

他忘了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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